奥斯卡点评之《冷战》:没有什么比故土更让我们眷恋

波兰导演保罗·帕夫利克夫斯基显然是一位酷爱黑白摄影的人。4年前他获得第87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奖的《修女艾达》就是一部黑白片,而且是老派的4:3画幅(或者说1.33:1画幅)。4年过后,他的新作《冷战》再次被提名参加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评选,依旧是4:3画幅的黑白电影。

对此,他如此解释:原本想用彩色摄影,“可是,我发现找不到一种完全符合这个故事的色彩,最终还是用了黑白。不过,相比《少女艾达》,这次的黑白更具有戏剧性,对比度也更厉害。”不过,依我看来,这只是借口。现代技术赋予电影色彩无数表现形式,彩色电影完全可以完美展现任何时代的任何故事,只是他不喜欢而已。所以,评论界称呼帕夫利克夫斯基为“黑白影像大师”,也不为过。

《冷战》讲述了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冷战时期的一个爱情悲剧。为组建富有波兰特色的玛祖卡歌舞团,音乐家维克托到乡间寻找民间艺人,认识了具有音乐天赋却进过监狱的女孩祖拉。几年以后,祖拉在玛祖卡歌舞团崭露头角,与维克托也成了恋人,但他们渐渐与波兰当局把政治强加于艺术的做法产生了分歧。一次在东德演出时,维克托与祖拉相约逃往西德,结果祖拉失约,维克托只身逃往西柏林,然后辗转到巴黎定居,成为流亡音乐家。

之后,祖拉嫁给了意大利人,合法出国。可是,终于相见的两人还是因为性格与身份转变的鸿沟,产生了矛盾。一怒之下,祖拉回到了波兰,继续从事艺术事业。苦苦相恋的维克托无奈之下,只能当了间谍,以便能回波兰与祖拉见面,不料却被波兰当局以非法入境罪判刑十五年。又是祖拉把维克托救了出来,可因为受刑,他已经无法演奏钢琴。最后,两人回到他们初次相见的乡间,在废弃的旧教堂里宣誓结婚,相拥结束了生命。

影片的结尾有一行字幕:“献给我的父亲母亲”。帕夫利克夫斯基这样介绍这行字幕的由来,“小时候我并不以我的父母为荣,但长大之后,我才渐渐发现,其实他们是我生平所认识的人里头最有意思的。他们在华沙和伦敦两地的爱情故事,说来非常复杂。结婚,背叛,离婚,再婚,再离婚。两人都在柏林墙被推倒不久前去世了。两人同样强势,彼此依赖却又水火不容。他们都爱着对方,却又都无法与对方长期相处。两人都不是愿意让步的那种性格,谁都不愿妥协。”

这段话,对我们理解《冷战》有很大的帮助。影片的高明之处并不是揭露政治冷战拆散了一对有情人,而是讲述了政治冷战大背景下爱情冷战埋葬一对情侣的悲剧故事。维克托和祖拉正如帕夫利克夫斯基的父母一样,“同样强势,彼此依赖却又水火不容。他们都爱着对方,却又都无法与对方长期相处”,尤其是维克托叛逃和归国后两人在性格与身份转变上的鸿沟,造成了最后的悲剧结局,只有死亡才能让他们永远在一起。正如中国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首”啊!

看到这里,我想起了那些远走海外的同学和朋友。经过多少年以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还是回到了家乡故土。虽然当年的出国各有各的原因,但在异国他乡,能够融入人家的主流社会的毕竟是少数。我以为,这不是因为政治因素、经济因素,最重要的是文化因素。很简单,一个黄种人要在白人社会出人头地,一个亚洲人要在文化环境、生活习惯迥异的欧美社会出人头地,那是何其艰难?《冷战》中的维克托在巴黎有地位,有收入,最后还是要回到家乡。导演保罗·帕夫利克夫斯基本人也是这样。他14岁随母亲逃到伦敦,一直居住在那里。他拍摄的电影也没多大影响,直到2013年回波兰定居,拍摄了《修女艾达》,才获得欧洲电影奖5项大奖和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才真正成功。他这样说过:“有些人,整个前半生都用来想方设法逃离自己的故土,再用整个后半生来想方设法重归故里——我就是这种人。”

不过,4年之后,保罗·帕夫利克夫斯基又捧出一部黑白片参加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评选,还能胜出么?毕竟这次最佳外语片的提名名单里还有《罗马》《小偷家族》这样优秀的影片。距离奥斯卡揭晓还有不到一周时间,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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