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七部之英帕尔战役（四十八）

5月的缅甸到处硝烟弥漫，炮火连天，局势对日军来说随时都有崩盘的危险。河边认为，为防止盟军趁机在孟加拉湾发起两栖登陆，第十五军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拿下英帕尔，才能抽调兵力支援其它各处战场。看到前线战局胶着，河边在仰光实在坐不住了，决定带病亲自到前线视察。5月25日他乘汽车从仰光出发，前往第十五军司令部所在地因达英吉。

5月31日，河边在途中邂逅了被战场免职的柳田中将。谈起目前的难局，两人禁不住唏嘘不已——相顾无言、唯有泪几行。当天傍晚，抵达因达英吉的河边并未见到军司令官，牟田口到比申普尔前线督战去了。在听取了参谋人员的汇报之后，河边准备趁牟田口未回之际视察山本支队。前线战事之惨烈让河边触目惊心。6月5日，回到司令部的河边终于等来了多年的“老战友”。他看到牟田口脸庞消瘦，全身泥污，双眼布满了血丝。6日上午，两人进行了一个小时的密探。牟田口正式向河边提出，更换第十五师团师团长山内，因为他的身体已无法承担繁重的指挥任务。

对牟田口提出的请求，河边当场予以认可，并答应继续向前线调集援兵。细心的河边发现，一向快言快语的牟田口总是欲言又止，一反常态字斟句酌。牟田口同样觉得，河边似乎另外有话要说。但双方都不愿主动将窗户纸捅破。战后牟田口回忆说，“按照我的揣测，河边中将的真实意图是查探我对英帕尔作战是否继续进行下去的看法，'尽可能早些停止作战吧’，这句话几次到了嗓子眼，却始终无法说出来。我希望河边能够从我的表情上觉察到我想表达的这层意思。”

既然牟田口不愿说出口，河边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谁愿主动承担作战失败的责任呢？“可怕的阴雨天气中，站在我面前的我军将领，尤其是伯莱尔前线跟我握过手的印度国民军将士的脸庞，一直浮现在我眼前。如果我能冷静客观地分析当时的状况，我肯定会下定决心终止作战了。”河边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但这次作战在意料之外还有更大的价值，它关乎日印两国的命运。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必须坚持战斗下去。我必须尽一切努力去帮助牟田口，并且不断对自己说，誓与钱德拉·鲍斯一起战斗到底！”当天下午离开第十五军司令部时，河边故作轻松地勉励牟田口：“我非常放心，可以安心地回去了。”

事实上河边一点都不放心。不等回到仰光的方面军司令部，6月9日抵达眉谬的河边就向南方军和东京大本营发出电报，表达了自己对战事的担忧。河边坦言，雨季来临之后，前线的进攻将面临更大的困难，同时请求增派空军部队特别是战斗机。老奸巨猾的河边只字未提终止作战。此时大本营的注意力在马里亚纳群岛和比亚克岛方向（下节详叙），南方军正专注于菲律宾方面第十一号作战的准备，“乌号作战”也就这样继续朝着悲剧发展下去。回到仰光之后，河边收到了来自东京和新加坡的多封电报，在表示对英帕尔作战殷切希望的同时给予勉励，河边更不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

河边亲临前线视察丝毫无法改变战场上的不利局面。刚刚履新的田中发现，手中兵力严重不足。虽然因交通条件较好补给状况远远好于佐藤和山内师团，但依然远远无法满足实际作战的需要。作间联队的两个大队近乎全军覆没，第三大队因为行军耽误了行程，刚刚抵达战场的大队长田中稔少佐被当场免职，接替他职务的星野神大尉当天就被英军炮弹炸伤。6月3日，新任大队长吉冈中尉在争夺农安以西500米处“弹痕山”的战斗中阵亡，日军损兵逾百也无法穿越英军阵地前密密匝匝的铁丝网。

面对牟田口一封接一封的催战电报，田中纠集两个大队终于在6月6日傍晚攻下了三瘤高地，解除了英军对师团司令部的威胁。随着桥本联队两个主力大队的陆续到来，田中决定在6月21日重启新一轮攻势。当天上午，桥本联队第三大队300名官兵虽然轻松拿下了森林山，但立即遭到英军炮火的密集打击。大队长仲芳夫大尉以下205人被炸死，最后逃出来的残兵不足30人。与此同时，只剩18人的砂子田大队虽然奋力拿下了格兰加尔以南的裸山阵地，但最后冲上山顶的官兵仅剩个位数，重伤昏死过去的砂子田被用担架抬了下来。在此期间，无力进攻的作间联队派出多支小分队，沿公路两侧渗透到英军后方实施袭扰。第九中队的47名士兵竟然在敌后活动达一周之久，还袭击了比申普尔东北11公里布里巴扎的一处炮兵阵地，摧毁英军4辆坦克和6辆汽车6辆。另一支小分队曾推进到距英帕尔仅6.4公里的位置，这是整个战役期间日军在南方最接近英帕尔的记录。6月27日，郁闷的田中晋升陆军中将，师团长前面的“代理”二字同时被去掉。3天之后，田中再次对手下兵员进行清点，发现总损失已经超过了12000人。

田中的主力部队伤亡惨重，在他们的东北方向，山本支队的减员也达到了3426人。尽管如此，山本依然催促部下不顾死活地向英军阵地发起进攻。在谢南山区，双方阵地犬牙交错，部分地段甚至连对方士兵说话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各处山岭和山脚下，无处不在的阵亡士兵的尸体在雨水淋泡和骄阳暴晒下膨胀腐烂，恶臭难当，不时有苍鹰飞来啄食。伊藤少佐因违令被解除职务后，山本命令谷津大治郎大尉临时代理第二一三联队联队长职务，率部于5月7日重启对西克里特山的攻势，第三大队则同时进攻排骨山。5月9日凌晨4时，渐渐不支的英军西克里特山守军冲出日军包围圈，撤退到相对安全的排骨山阵地。但在当晚，日军第三大队成功冲上了排骨山，经数日肉搏后将英军逐出。到5月15日，排骨山以东区域全部被日军占据。持续恶战导致日军第三大队兵员锐减到35人。

根据牟田口的命令，从5月11日开始，第十八野战重炮联队第二大队、第十四坦克联队将陆续脱离山本支队序列，前往支援师团主力在比申普尔的作战。坦克和重炮部队调走导致减员严重的山本支队战斗力急剧下降。稳扎稳打的罗伯茨少将并未急于派兵夺回排骨山，而是下令退守后方的马耳他山、直布罗陀山等战术要点，通过积极防御消耗日军有生力量。日军每攻占一个山头，战斗力就要削减百分之好几十。

6月12日，第二一三联队联队长温井亲光大佐终于来到了谢南山区。山本下令温井率部从库代库诺方向迂回进攻伯莱尔。6月21日，温井部队与英军第四十九旅在兰格尔一带展开拉锯战，部分阵地几度易手。英军利用炮火优势迫使温井在6月28日主动向库代库诺撤退，仅留小股日军对伯莱尔机场进行袭扰。7月3日，井上佐三大尉率一支13人夜袭队成功潜入伯莱尔机场，炸毁英军飞机8架后全身而退，未折一人。数日之后，山田准尉率领的9人夜袭队再度得手，全员返回。

斯利姆称赞日军的突袭是“非常精巧的行动”。但这些局部战术成功，对山本支队被迟滞在谢南山区无法杀入英帕尔平原的尴尬局面丝毫无补。

英帕尔航拍

英印第五师的车辆在泥泞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