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文远:仲夏随笔 | 就读这篇
仲夏随笔
闫文远
当习惯了躲在空调间里看手机的时候,有时候更喜欢怀念过去的夏天。
燥热退去,走出室内,去房顶沐清风,听蝉鸣,有鸟雀在低空间穿梭,晚霞不再绚烂,云彩如画笔在蓝天的底子上利索随意地刷出笔锋,像凤凰的羽毛,又不大像。天太旱了,这些云彩不带下雨的样子。地里的庄稼烤坏了,人们在意又不大在意,虽说是粒粒皆辛苦,自己精心播下的,可是下雨是老天爷的事,谁能管的了呢。再说了,成天疲于奔命地打工劳作,几天的收入不顶一亩地的收成呢。
小的时候,山间明珠许家崖水库的水通过干渠,蜿蜒曲折到庄东头的土渠里,渠道如同一根葫芦蔓,结出了东大汪和西边三队牛栏院前的小水汪,联通了庄东部南北两个大汪,组成一个村子东部宛若江南的水系。
因为有源头活水,一个村庄才有了灵性。
渠道两崖,是各家的自留地菜园,人们随便拿一个水筲,就可以从地头毛渠里取水浇菜。甚至,你用铁锨剜一个流口,水就可以自流到畦子里。菜园里,因水滋养,总是绿肥红瘦的。再往东,是东风染尽三千顷的稻田,夏天,满目葱绿,白鹭飞来无处停,秋天,金风送爽,满地铺金。
勤劳的人们还在渠道崖上见缝插针地压满了紫穗槐条子,我经常躲在条子从中,看水荭和臭蒲里有没有花脸母青蛙,把它们抓了,剁死,去锅底的余薪死灰烧熟,给大娘家的鸭子吃,据说肯下蛋。好像我也吃过,大腿上的白肉,具体味道忘了。
在渠道里,我学会了游泳,那个时代的小孩,谁不会水呢?虽说也出现过溺水事故,大人们有时也斥责过,几天以后,也就忘了。北井,大坝,东大汪,大多男孩子都曾在水深的地方潜水够过底。现在的孩子,大多是旱鸭子,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年年教育部门要发防止溺水的通告,却也不断发生悲剧。
晚上,人们在汪边用扫帚一块空地,铺上蓑衣,攒聚在一起,轻摇蒲扇,说家长里短,农事庄稼,拉呱讲古。
后来,渠道砌成了半地上防渗石渠,当年土渠的风貌荡然无存。再后来,石渠里不来水了,里面充斥了垃圾,长满了杂草,成了一条废弃的沟渠,空留着几代人北水南运,迤逦浩荡的记忆。大汪也越来越萎缩,只有一点暗绿色的脏水像在锅底,再后来,大汪被人垫平了,盖了房子,一个村子连下暴雨储水排水的地方也没有了。工业化进程加速,地下的水位越来越深,脚下的土地越来越似靠天吃饭的焦土。土地,离我们这样近,又有些陌生、遥远;看似举足轻重却又无足轻重。
后来几年,我搬到了庄西南角老家住,夜间乘凉的场所是打麦场,我经常看着星河,听相振祥大舅用朴素的话语和故事讲为人的道理。那回相振京大舅说天上的星座和天气的关联,有句话叫“大瓶灌小瓶,灌的没法盛。”相振祥大舅表示反对,说是反意,和东边那两个村子一样,大的不大,小的不小。我听的似是而非,至今也没弄清。可惜,两位大舅都做了古人多年了,有时望着满天繁星,我依旧分不清那个星座的位置,想起他们有趣的争执,一头雾水。
这回不明白,去问谁呢?
我想,无论哪个时代,底层的人们活的都很辛苦。那些年,有耪不玩的地,锄不净的草,翻不完的薯秧。赤日炎炎,在没有一丝风的田野里劳动,那个罪和现在的打工难分伯仲。那时候,没有电或者经常停电,没有电风扇,遑论空调了,如果有,价格可以接受,谁不知道买,有福谁不知道享呢?我们怀念过去,记住乡愁,却从未拒绝也无法拒绝现代文明和科技进步带给人类的福利。比如互联网,比如城市化,比如各类的顶层设计……
惟愿,走过千万条路,吃过千万种苦,初心不忘,日子,向上,向好。
闫文远,七零后,打工种地的农民,偶尔喜欢摆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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