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 无序八叙(年终总结之五)

年终总结之五


无序叙

造句:一支脚踏上天空,骑云之旅。

造句:低头看见蚂蚁牵线,犹如大军过境。

造句:花开在路边,蒙垢失色,心痛。

造句:坐观大海一艘船不动而动。看出幻觉。

造句:孩子的听力,听到了虚无的巴赫。

造句:俄罗斯的荣誉,被布罗茨基带在身上,

在北美洲的大学里,找到落脚之处。

造句:把一张纸贴在精神的墙上。不可思议么?

造句:阿伐汀在体内,加速了肝脏运动。

造句:挂在墙上的衣服,黑暗的阴影,摇晃着,

犹如凝视者灵魂出窍。想象人的象征物。

造句:城乡结合部的色情,在苍蝇馆菜肴中流淌。

造句:无赖者的祖国,道理讲得很疯狂。

造句:历史止于教科书,就像肮脏的水泼在泥地上。

造句:拆迁是一种运动。运动是一种拆迁。

造句:在云朵上升时,等待,有四、五种可能性。

造句:二十六度。天的人性。赞美的……。

造句:折射的水晶球,荒唐镜像,反对派的真实。

造句:目的论。权力产生的对自我的扭曲。

造句:风之颜,赤、橙、黄、绿、青、蓝、紫。

造句:停顿的哲学,逗号和顿号的使用法。

造句:是对无限歪曲,有限嘲弄。玩的政治。

造句:不是造句。根本不是。是语言的任性。

造句:开始是起于想象。最后是止于想象。

中元叙

旋转上升。只是要摆脱——什么?

时间引力带来的下坠。古老的感觉,

犹如血冲至大脑,热,一瞬间胀脸。

茫茫无穷的,是看见一切非常混乱。

是打开心扉的时候了。必须内窥,

发现精神花园荒芜什么。什么又疯狂生长;

良枝与坏莠——这是修正么?纷纷扬扬的

外部世界。对应,必须发生;

必须让清晰对应浑沌。艳丽对应黯淡——

好吧。说完这些抽象话语,再回到这个早晨。

热仍在席卷深圳。空气中藏着铬铁;

汗从每个毛孔冲出来,身体的洪涝打湿内裤;

一幅猥琐的图画——妈的。诅咒找不到对象。

骂谁?玉皇大帝,还是王母娘娘?还是高压,

或低压气旋——绝对荒唐。控、泛滥、焦虑。

思想闸门自动打开——哦,万花筒意象:

一个学校挂在天上晃荡。一群狗天空中乱窜。

一堆残花,修饰人脸——可怕!

连沃尔科特都改正不了了。只好希望大海

翻转——在沙滩上。只好希望鱼直立上岸,

开口说话——请返回,请返回语言

还是事物本身时。还没有在人的嘴里。

狐狸是狐狸,石头,仅仅是万千孤立。

否定叙

——语言抽象。他给我讲很多道理。

关于宇宙、上帝、人。关于永恒与短暂。

一些我听进去了。另一些带来疑惑。

犹如他的经历;幸福童年。战乱中目睹杀戮。

制度的改变和流亡。成为国家敌人。

孤独。在万里外,构思关于故乡的文字。

无数个夜晚,他的喃喃自语只有一只猫听见。

当我深入他的文字,寻找着却几乎

找不到他对一朵花、一场雨、一只蜻蜓的描写。

他就像把冥思当成了晚餐一样的日常。

在冥思中他看到的是一个国家的恶。政治的敌人

正是政治眷养的人。阴谋、阳谋,犹如虎啸震耳。

让我疑惑。尤其读到他一次次谈论宿命,

他用对废墟的想象谈论现实。可怕。

不过仍迷人。以至我想追随他,去他去过的地方;

上海、北京、广州,看监狱、广场、博物馆,

从中寻找历史的残酷。多少人优雅地杀人。

打破想象力。我感到贫乏。我还抵达不了邪恶。

感谢他?不。他带来的恐惧让我害怕

历史重演。很可能!绝对的邪恶还在。这是原罪?

他没有如此宣称。到了晚年,他总是尽力

寻找否定的力量,把向上看作必须遵守的戒律。

我同意这种戒律?目前还不知道。我仍然

只是饮食男女中的一员。我关心咖啡、香烟。

我正观望着一场雨停止,一只老鹰出现在

如画框的窗前。我的眼前晃动着一种绝对。

窗帘透视

月亮、木星、土星、火星、天狼星,

一溜排开去——人类寻找着天上的位置。

目光越是看得远,越是找不到。迷失。

想象。科学探测。一个黑洞吞噬一切。哀叹。

不值得的哀叹。大熊星座、红矮星,

命名的虚妄。我回到停止眺望的决定性一瞬。

卧室。床头灯。翻开乱扔的书籍,

语言抒情:战争的混乱中,流亡事被仔细记录。

孩子们坐在街沿等待卡车。

死亡集中营。算什么?对应永恒。流星划过。

即失的光。惊呼。意识从此到彼。

季节。冬天、夏天。花开花谢。蜻蜓、蝴蝶。

是存在?想象的道路崎岖。造成的混乱难以回返。

哈勃旅行。追溯历史典籍;寅丑十月,天狗吠日。

是夜火起,京城毁房万间。死亡者众。

算术之录,聊以一睹。复忆术难以还原真实。

转圜。眼前兀现幻景;哲学的具体化。抽象之物。

神现身。妖怪。思想加速。向下,再向下。

季节错乱。大雨。现实困顿。我必须摇晃自己。

目光凝固在窗帘。图案。寻找。绿蜥蜴、灰蛾。

万物的比赋,都不及一缕光撕开的意识一角。

恐惧如海浪卷来。稳定没有压倒一切。没有。

解释叙

解释的解释;奔跑的勒杜鹃。

不是客观的描述,而是夸张的修辞。

有用?没有用。为什么这样说?

阳光下艳丽有感染力。奔跑的勒杜鹃,

带来好心情。看到什么都欢喜——

看到一条小沟溪,前天在大雨中狂暴,

像恐怖分子。今天温柔,淙铮犹如唱戏。

还有木瓜树,绿色木瓜悬在枝头,

似玉。价值观认识,不以物定只以感觉。

好与坏是自以为是。说辞反对客观。

看到一只狗,说恶犬,看到一辆车,

说土豪。与事实相去万里。很夸张吗?

的确。问题是,夸张,有夸张的必然理由。

人民救星、世界明灯、万世如一,

这些说辞不夸张么?夸张。但说的理由

一大堆。如果反驳,立即让人陷入困境

——把夸张落实到个人。说一下花,

说一下生活的个人性。这种夸张,不害人。

——所以。解释的解释,关键在于,

就像要说大海的情感丰满,不必说台风,

不必说鲨鱼。要说风平浪静,驾舟牧浪,

爽如烈士。也像要说一座山有灵性,

不必说坍塌,不必说陡峭。要说泉水,

一汪深潭在青苔的衬映下碧如猫目。

讽谕叙

迷恋。语言的神秘。向上生长

的蓬勃——修剪的秩序,不再形成

——遇风喧哗,遇霜枯萎——嘿!

乱是另一种境界;化约、药,不可回避。

吾必须成为大众的敌人。必须在懂

与不懂之间,选择不懂——咒,

可怕么?无所谓——迷恋,深入,个别性。

我的意趣——妈妈的,普天之下唯我独尊

——这就是铁律。看见的人,封神

——宵小吠,充耳不闻——骄傲犹如天鹅。

——丽达,征服,广阔——不相关的,

强制相关——混蛋、英雄,高级、低级,

扭成瓜——甜与不甜,都是事实。

犹如让大风起兮,大浪涌兮。犹如让虚幻

坐实——不对应,不复制。凭空来,

凭空去——我是吾,我也不是吾——嗬哈,

我知道,返祖之路。空而寂寥。茫而无类

——如果谈责任——落日,群星,物生

物灭,都是命运。不见即失——就像

必须从火中取栗。必须,目中无同行。

遗忘叙

……需要从广泛中收缩。从尖锐中

找得平和——任务——时代的、众人的,

表象。撕开。停止。转换——

放大的,是血管里新的悸动。衰败的前兆。

必须忘记它内在的红;浓稠。渴望清如水。

奔腾之流,嘭嘭如擂鼓的击打,

其中的隐喻包含了对命运的关心。方向纠缠

——谈什么具体?回溯的,追忆的,都不重要。

成长饥饿,放任的性,失去的文明规范

对反对的向往。应该束之高阁——隐藏,涂抹。

时间的空墙矗立在眼前——

都很轻,比二两棉花还要轻——比喻以抽象为旨,

从腐朽寻找逃避——实在是不屑落实到

抛撕碎的经典,打碎偶像的行径

——这种疼痛中的欢乐,由后知后觉带来的温情。

庆幸于政治拐弯呈现新的如饥似渴

——灵魂的狂饮。从空无中挖掘认识论的矿藏

带来的分辩绝对化了思想的重——什么

才是一个人,而不是非人——自主的。盲目的,

选择的,对自我的信任。发生移情——

是或者不,作为回答,已经成为正确的口头禅,

对应时间带来的每一次巨大的变故,包括革命;

经济的,文化的革命,历史的,传统的放弃。

接受到的每一次洗礼,均来自自我的洗涤。

犹如制造圣婴。一点点的,看到忘记发生。

时事叙

……无力。心虚。不敢面对。只能

如热灶边的蚂蚁,围着几条消息乱转,

看人们冲冠而怒,谴责如大江奔腾。

有什么用?疑虑在脑中盘旋,变厚重迷云。

找不到释然的通道。铁桶、石井,绳索,

束住身体。精神也如此。虚无主义适时而来。

毁灭是必然律;一个渺小星球,宇宙之一粟,

仰望无济于事。仍然邈远、幽邃、拒绝。

心就此平和了一点。还是冷静吧。

用咖啡,或者泡一杯养身的浓茶。还有抽烟。

然后算计身体里的细菌是否下潜,

隐藏在哪个角落。是否如永远不出仕的人,

驻自己的草庐,修自己的菜园。听自己的琴瑟。

高山流水。不当知音。不要……

在尘世愤进。从今以后,必须面对食物,药品

如探雷的士兵。探测器名:不信任。

有什么可以信任?煌煌组织,严密的进化论,

仍然不能天衣无缝。漏出破绽如硕鼠;

两千多年的硕鼠,仍然吱吱叫。

白猫和黑猫也没有镇住;看它们横行如文件。

两张皮吐莲花,连莲花都被吐颓枯萎成一景。

看吧凝眸、定神。醒豁。锦绣也是败絮。

它们在风中飞,是绝望在风中飞,胡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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