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川红 | 读范仲淹
华夏文明五千年,名人犹如繁星,而我独对范仲淹悠然心会肃然起敬
范仲淹在历史的长河里算不上一等一杰出的人物。作为政治家,最高官至副宰相,远不如姜太公萧何诸葛亮名气大;作为思想家,和孔孟朱王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绝对是小巫见大巫;作为改革家,“庆历新政”类似于唐朝的王叔文革新,如蜻蜓点水,浮光掠影,对当时后世的影响根本不如商鞅王安石张居正,似乎可以忽略不提;作为军事家,抗击西夏有功,也远远逊于卫青霍去病岳飞这些军事家的功勋;作为文学家,为文为诗为词,文不列唐宋八大家,北宋诗只说苏黄王,北宋词只说欧柳苏秦周李,在文学史上没他的章节。同时他也没有艺术化神话入那些《封神演义》、《三国演义》一类的文艺作品,所以不能妇孺皆知而被津津乐道。
可是他的确使多少人汗颜,难望其项背。
“寒门出高士”,他是这个词汇的代表。父丧母嫁,备受寄人篱下之屈,励志刻苦,断齑划粥而食,“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为官后,清正廉洁,体恤民生。我读他的第一首作品是《江上渔者》:“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这样的诗和李绅的《悯农》、张俞的《蚕妇》、梅尧臣的《陶者》如出一辙,不忘初心,深刻同情基层劳动者。但始终没有像李绅发达后骄奢淫逸嗜好鸡舌而一次杀几百只鸡。最厌恶当前一些贪官的忏悔书“我是农民的儿子”,难不成还要说我们都是猿猴变的?
选编宋词,再精简,范仲淹的《渔家傲》是少不了的,一提《渔家傲》就想起他的这阙词,与岳飞的《满江红》一样,词牌似乎被他们独享。“塞下秋来风景异”一改当时士大夫闲愁吟唱的缠绵之音,视野开阔,风格苍凉悲壮。不像欧阳修正襟危坐扳起面孔作诗,暗暗做些浅斟低唱不敢署名的艳词。“穷塞主”的称谓不但贬低不了他,反而升华了他,启王安石苏轼辛弃疾词之先河。无情未必真豪杰,英雄自有侠骨柔肠,他的《苏幕遮》不减婉约大家:“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酒未到,先成泪。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诗言志,词抒情,文胸襟,使他名扬千古,雄视百代政贤达人,敢与历代文坛大家比试的是他的《岳阳楼记》。楼凭文名,文借楼作,有关黄鹤楼,鹳雀楼,滕王阁诸多亭台楼阁的诗文都名扬天下,与之相比,《岳阳楼记》更显得高俊广阔深邃。即便唐宋八大家中的韩柳,欧王苏,一系列那么多名篇,也还逊于《岳阳楼记》。《师说》固然冕冠堂皇;《小石潭记》、《醉翁亭记》固然优美;《赤壁赋》、《后赤壁赋》固然洒脱;王安石长与说理,《游褒禅山记》也只是说“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都与《岳阳楼》失色。闻一多说《春江花月夜》“孤篇压倒全唐”,而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不仅压倒两宋,也压倒历代,是正能量,是高能量。
当初读时,中间优美的词句觉得纸上有文,眼前无景,并没受到感染,最后一段却背得滚瓜烂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不仅仅是古人,就是今人有几个能做到呢?多少贪官正面义正辞严,背面龌龊肮脏,背叛了基本人性,与古时候的范仲淹相比,实在渺小。古来圣贤皆寂寞,周敦颐感叹:“莲之爱,同予者何人?”范仲淹也感叹:“微斯人,吾谁与归?”范仲淹的梦想不为良相,愿作良医。为良相,为社稷;如若不能,便做良医拯救世人,也高于白居易“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的处世哲学。有宋一代,大儒辈出,苏东坡如开阔激荡的水,王安石如险峻陡峭的山,司马光如蕴藏古物的墓,而范仲淹如郁郁的苍林。苏东坡可爱可亲可以接近,王安石曲高和寡,凛然不可侵犯,可敬却畏,司马光墨守成规固执陈腐,令人愤之无奈,而兼之可亲可近可敬者,唯范仲淹一人也。
只要有初中文化的都读过《岳阳楼记》,读者众,赞誉者众,不乏沽名钓誉,而为者,寡也。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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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齐川红,70后,河南新野人,诗文散发于《农家女》《黄河黄土黄种人》《现代青年》《半月谈》《南方周末》《演讲与口才》《法制文萃报》《人之初》《看天下》《新传奇》《乡土·野马渡》《南阳日报》《襄阳晚报》《南阳晚报》《南都晨报》《快乐老人报》《老年日报》《佛山文艺》《躬耕》《河南日报》《河南法制报》《益寿文摘》等纸质媒体及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