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闲 | 导演的两种人生
花洲文学
导演的两种人生
文|叶小闲
“我坚信，我们眼前的景像之后，另外有一个世界，也许鲜花着锦，声色犬马，抑或晨钟暮鼓，相对无言。”
——题记
01
王猫猫在北漂的时候，混的是影视圈，一直跟导演组。做的是群演选角、讲戏，现场协调等工作，参与导演过很多戏里人的命运和人生走向。只是，他没有能导演好自己的人生。王导演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记得自己一夜都在发呆，天色微亮的时候估计是睡着了。这是一栋位于市中心写字楼的24层，某某影视工作室。他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公司的三个股东先后撤资。他们认为仅拍MV和宣传片，偶尔出一部水平不高的微电影，根本挣不了钱。这是一个事实，租房、员工工资、购买硬件，三年来，已经投入进去四十多万元，最高一年的营业额不过八十万，除去运营费用，每人分到手的钱不到五万块。现在房东逼着他交下一年的房租，员工工资也迫在眉睫。曾经为了一个业务垫资六万元，对方一直没有还上款。那六万是向小额贷款公司借的，已经到期。账面上有几万元现金，刚好够几个员工的工资，不含自己的。王导给自己定了几千块工资，从来舍不得领出来。公司账上有些现金，他才有安全感。
这是一个周末的早上，因为没有新的业务，所有人都休息了。8点15分，听到门开。王猫猫走出自己的办公室，看到是后期剪辑方晓楠。她通过招聘网站到公司上班，后期水平不错。她以为今天上班，看到办公室里，除了王导空无他人，才发现今天是周末。王猫猫看到小方后说，陪我聊聊吧。
两人坐在阳台上的茶桌旁喝茶。小方说，王导今天加班吗？王猫猫说不是，昨天晚上没有回家。一直在考虑公司的事情。小方说遇到什么困难了？王导说，是的，三个股东全部退出后，资金周转困难。宣传片的价格一直收不上去。小方说，王导，知道你也有难处。不过我们员工们可都是没黑没明的工作，都是靠工资养家糊口。你看，我都不记得今天是周末，又跑来上班。
小方无声无息的走了。王猫猫盯着花盆里即将枯萎的绿萝，想植物都这么容易死亡，那么人呢？电话铃声唤醒了失神中的王导。看着闪烁的电话号码，他没敢接。他给办公室文员张文娟发了一条短信：“这个月的工资发后，就把同事们遣散吧。公司开不下去了。
“砰”的一声，大厦广场的水泥地上多了一个面朝下的人。鲜血从王猫猫的身体里弥漫出来。坐着打哈欠的保安大叔第一个听到声响，他快步走向广场中央。
当天，很多人打开了本地自媒体上发的新闻，标题是：“北漂回乡导演，作品水土不服公司资不抵债，为逃小贷跳楼身亡。”
“电影艺术的未来属于那些孤独的年轻人，他们哪怕只剩下一个子也要拍片，他们蔑视职业圈的一切陈规陋俗。”
——罗伯特·布列松
02
王猫猫在外地漂泊多年，回到家乡后，做起了影视的老本行。这座城市有着良好的文艺土壤，不少地方品牌和企业借助微影视、MV等形式推介自己的公司和品牌。有一定创作经验的王猫猫凭借自己的经验和实力，拍了几个片后，就在本地和外地的微电影节上斩获各类奖项。
创业三年来，王猫猫觉得很累。股东月月要看公司的支出情况，年底分钱少，就冲他吹胡子瞪眼；老婆天天询问他晚上跟谁吃饭，跟谁谈事；九零后员工流失严重，工资福利少了不干，做的不开心了不干，贴心的员工少之又少。最近，他又面临一个困局，三个股东先后退资，都说每年赚钱太少。不如放到投资公司利润比拍片要高好几倍。有笔账没到，一些几千的小账更是遥遥无期。房租，小贷，员工工资。现金流的压力让王猫猫面临一个前所未有的危机。
王猫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办公室里已经呆坐超过36个小时。上午9点，有人敲门，他开门后，对方称是他的仰慕者，看过他很多作品，说，你拍的有部MV把这座小城的城市美学拍的非常有深度。现在公司需要拍一部，企业形象片。想问王导是否有空。王导说，我去看看公司的业务排表。
王导的仰慕者留下名片，连杯水都没喝就走了。王导看到阳台上的绿萝翠色欲滴。他觉得很饿，找了一块饼干。电话响了，是妈妈打过来的。妈妈说，猫猫，居委会通知，咱们岗上房子明年要拆迁，你说是要货币赔偿，还是等分房子。王猫猫含混不清地说，妈，我想和爸妈你们俩一起住。妈妈说，你要是想和爸妈住，那我们就不要赔房子，要现金了。
下半年，王猫猫拍了一部只能在视频网站播放的文艺片，讲的是一位男导演和从京城来家乡小城写生的女画家，两人偶遇后，把这座小城当成华丽城堡，夜游探险的故事。王猫猫将本地的地标性建筑和历史人文遗迹景观等做为影片的背景，两人在其中不停游荡。两个人从认识到分手不过72小时，可是这72小时里，两人讨论绘画、文学、哲学、电影乃至对两性关系中的平等与不平等，都进行了深入的碰撞，他们的分歧多于共识，这让从上床到分手的转折显得没有那么生硬。女主做陈述的时候说，如果一个人到了三十五岁，还觉得怀才不遇，那就是真的没有才华。我们不如现在先分手，我要准备写生和画展，你也要准备自己喜欢的电影。
后来，该片在很多青年影展上获奖。当地评论界普遍认为，这是一部可以代表这座城市最高城市美学的影视作品，在当代两性关系的呈现与反思方面也有不俗的表现。王导演也认为，这部文艺片可以让自己一直吃老本骄傲下去，而不是只啃父母那套老房子。很多年轻观众通过观看该作品，对这座城市充满了浓厚的兴趣，纷纷循着影片上的地理标识，日夜探寻这座城市的内在文化烙印，以期深夜之后，仿照影片中表现的男女含糊不清的两性关系，在影片场景和现实转换间得以升化。
有一天，王导看着新媒体的新闻标题笑出了声：“北漂导演回家乡，拍出城市美学新高度，屡获大奖成文艺青年新楷模。”
图|网络
--End--
作者简介：叶小闲，媒体人，河南南阳影音视听年鉴活动发起人，曾参与多部微电影和MV的编剧与监制工作。发表各类文学作品近二十万字，撰写有网络大电影、微电影等剧本。三国系列随笔散见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