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

（一）

“小宝，小宝，别玩了，快点，你妈打电话来了。”

小宝扔下手里一把泥巴，赶紧跑来接电话。

递电话的外婆:“给，记得叫'妈’”。

“喂…………”

“宝！”“小宝！”电话那头有两个声音抢着喊“小宝”。

“嗯！”

“吃饭了吗，小宝？”

“吃了。”

“你在干什么啊？”

“玩。”

“想我们吗？”

“……”

“还有什么跟我们说的不？”

“……”

“那我们挂电话了啊？”

“嗯。”

还没等那边挂，小宝先把电话挂了。顺手把电话扔给外婆，又跑去玩泥巴了。

（二）

“二妹结婚，啥也没有，公公婆婆不待见，分了一小间茅草房，土地没多少，庄稼也不够。没少挨着饿。”外婆看着玩泥巴的小宝。

“日子实在没法过，就说要出去打工，公公婆婆不承认带孩子，就送来给我了，他们去打工那年，小宝还没断奶呢！他爸妈一走，我天天喂米汤，小宝连着哭了几天几夜，好点了。这一跟我，都七八年了。”外婆边说边抹眼泪。

“还好，二妹家两个在外面也争气，苦虽苦些，这些年倒是回来盖了新房子，经常给我们带点钱，买些衣服回来。就这小宝，死活不叫妈。二妹和姑爷为这事，心头也有个疙瘩。”二妹生活好些了，外婆也很高兴。

（三）

二妹。

谁日子好过，会出来打工呢？

婆婆凶，公公也凶，分家，分得破屋破灶，一点立家之本都没有，大过年的，别人家杀猪杀鸡的，热热闹闹的，我们一家三口，冷锅冷灶。后来大过年的跑到外家妈那里过。

心一狠，大年初二，把小宝扔给我妈，走了。

出来第一年，还完打工车费，还完分家债务，没钱回家过年了。

第二年，存了一点，想着过年能多挣些，又到了第三年。

第三年想着再多存点，差不多就可以回家盖房子了。

回家盖了一年房子，钱又没了，又出来。

老工人，工资高，可年龄也大了，我家那位前久刚被机器砸到了脚，医去差不多一年的工资。最近我又经常心口痛，心疼钱，想着忍忍就过去了。

最想的还是小宝。

可是他不跟我亲，也不跟他爸亲，每次打电话，他都不开口“喊爸，喊妈”。

哎，这都不是钱惹的祸，日子惹的祸。

（四）

小宝。

小小的时候我就跟着外婆，外婆说我学说话那会儿，一开口喊的是“婆”。

我快四五岁时，才见过自己亲爹亲妈。

他们一回来，就想着:盖房子，盖房子。

其实我也需要他们。

跟小伙伴打架，别人的父母都会骂我:有妈生没妈养的。

不光小伙伴欺负我，大人也欺负我。大人们有时捡起地上的烟头，让我拿在嘴里，学着大人们抽，抽得越像，他们越高兴。他们高兴了，我也高兴了。

他们有时也会教我骂过路的陌生人。

跟小伙伴们打架，也是要我第一个冲上前。

我怕他们不理我，他们让我做我就做喽。

谁叫我爹妈不在身边。

这些我都不敢跟外婆说，也不想跟她说。她那么大把年纪，说也是白说。

每次跟那两个人打电话，他们总在那头叽叽喳喳的，烦死了。

想我开口:没门！

他们既然那么喜欢钱，好吧，今后，我就吃他们的，使着劲糟蹋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