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安顺》2018年第23期(总262期)文汇美食 食谱
食 谱
——戴明贤
旧日安顺多瘾君子,胃纳不健而嘴刁,非美味不能有食欲。影响家人,波及社会,形成烹饪精洁,小吃花巧,甲于黔省。民谚说省城人讲究穿着,安顺人讲吃喝。我第一次去成都,久慕其小吃之名,遍尝一通,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只拣几样安顺特有的小吃说说。
荞凉粉
以甜荞磨浆,加卤熬制,冷却后成固体。切成小块,浇以腐乳、红油(油制辣椒)、姜水、蒜水、撒上葱花、炸黄豆,拌匀后,以小竹叉叉而食之。香辣浓烈,极富刺激。青年男女最嗜此物,百吃不厌。我认识一个女子,多年以荞凉粉为正餐。如同铜制漏匙拼成条状,减辣加醋,称“醋丝丝”,味较清淡。荞凉粉一般作午后小吃。骄阳之下,聚而食之,汗出淋漓,有如曹孟德读陈琳檄文而风顿愈,痛快之至。
荞凉粉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荞凉粉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类似油茶而滋味各别。所谓稀饭,其实是米面羹汤。把油锅中炸得嫩黄酥脆的豆沙窝一切八瓣,放入米羹之中,撒上蘟子精盐粉末,再浇上一勺锅中沸油,“哧”的一声,即可食用。其味醇厚甘糯,是早点中顾客最多的品种。豆沙窝之外,还有糍粑片,“手指头儿”(糍粑片一端切开几个岔,状如手掌),任选。蘟子读如“引子”,有的地方叫苏麻。紫黑色小圆粒,状如油籽,香味极浓。
油炸粑稀饭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油炸粑稀饭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并非粮果店的蛋糕。是大米与黄豆麻浆调成糊状,舀入特制的长柄六角形铁勺中,加葱肉馅,再添米糊盖满,入油锅炸脆。出锅后置白瓷碟中,用一个小酱油壶一压,脆响而破,淋上白酱油。外壳焦黄,内瓤洁白,葱花碧绿,酱油嫩黄,色香味俱佳。安顺酱油分两种,一种色淡味鲜,叫白酱油;一种色深带甜味,叫红酱油,供烹调菜肴用。醋也有两种,拌凉菜的叫“漆醋”,色黑如漆,又酸又香;淡的叫“酒醋”,只供烹饪调味。有一段时间,我吃油炸鸡蛋糕上瘾,上午学过南街,几乎每天都吃。一个星期日,母亲买了来做“饷午”(安顺话读作“少午”),人多,每人只得一个,吃了,我又直奔南街而去。摊主见了笑我:“才买了那样多去,还没得吃够?”
油炸鸡蛋糕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油炸鸡蛋糕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油炸鸡蛋糕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油炸鸡蛋糕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即加厚的豆沙窝。但不用油炸,而以干锅炕透。然后破开粑面,浇上炒好的糟辣肉末。近年友人从安顺来,带来此物,却已改为豆沙与糟辣肉末一并包入烘炕,其味乃大逊。我母亲在世时常做这种点心,弟妹们吃了新型的,尽都摇头,认为差得太远。
安顺人做大米点心,都是自己动手,现蒸热吃,非常可口。大甑蒸出糯米饭,滚烫地倒入石舀,两个人手持形似棒球棍的粑粑棒,你一下我一下地捣。小孩都喜欢试试,当作游戏。开始还可以,越舂越稠,非大力拔不出来,就只能是大人收尾了。纯糯米捣糍粑;粘米与糯米比例研粉蒸熟后,用粗木柱挤压成块,叫糕粑。蒸熟后抗压前的形态,叫松糕。挑到饭碗里,浇上蘟子红糖汁,吃一点也很可口。
糍粑未捣前,自然就是糯米饭,也可甜咸二吃。咸糯米饭是与豌豆同炒,吃时撒脆臊、蛋丝、葱花、浇红油,也是好早点。
腊肉丝与酸菜丝同炒后,用以烩糕粑丝。食时加油辣椒、葱花。鲜酸浓郁、迥异他味,年节风味,莫过此品,妻子从先母学得,每年必以饷客,无不大赞赏。如改用鲜肉,则其味尽失。
以米浆浇于炽锅上,摊成半透明极薄的粉皮。切成粗条,热食冷食汤食干食俱可。但安顺人喜吃卷粉裹,尤其是小孩。以整张粉皮摊开,抹上油炙甜酱、油辣椒,铺上绿豆芽、酸菜丝、炸黄豆或炸花生,葱花。卷成筒状,浇上一点白酱油。状如春卷,“裹”即卷子之意。凉食,鲜腴爽口。
米、面混制,但不是烧卖。是以肉末糯米饭为馅的厚饼,油烙成脆壳。米与麦二香互发,壳与心酥糯相济,其味别致,在我家尝过先母所制的客人,都大赞赏。安顺叫蜘蛛为贼蛛,取其见人即逃匿之状。但这种饼为何与蜘蛛相联系,我却百思不得其解。
贼蛛粑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贼蛛粑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安顺肉饼小而厚,很厚,在平底锅里油淹着烙好半天,烙成酥脆的大厚壳。食时一揭两半,像开盒子。肉馅灌汤,味殊鲜美。肉饼铺的大油锅,同时兼制甜点。一是小麻花纹,安顺人叫“油香”;一是芝麻鸡蛋糕,状如开口石榴,酥壳软心,小儿捧在手里,像个大元宝,眼饱心惬。
肉饼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热甜糕以米面发酵加红糖制成,状如又厚又大的圆砧板撒满芝麻,切开来侧面呈蜂窝状。凉天热吃。小孩递一角钱去,换来一个大三角,烫得两手倒换着抛来抛去,又忙着凑过小嘴去咬。凉甜糕以荸荠粉加米面制作,状如盖碗茶的杯座子,褐色,晶莹如冻玉,撒满芝麻。是夏日冷食。
甜糕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安顺产一种另类荸荠,个头小,水分少,不能当水果吃,用以提制淀粉,涨性远远大于藕粉、芡粉之类,是安顺著名特产。用荸荠粉制作的锅炸(读阴平,渣音)和水晶糕也是代表性的甜食珍品。
以荸荠粉调成稠糊,冷却,切为菱形小块,裹上干荸荠粉,入沸油中炸片刻,置盘中,撒上白糖,即成锅炸。调制的稠度和油炸的火候,最为紧要。须令外壳脆如薄冰,内瓤嫩如鱼脑。是冬令筵席的最佳甜品。如有外地客人,主人要叮嘱吃法:先以筷子将菱块压破散热,搅拌白糖,徐徐入口。因壳内热度极高,如夹起一块就往嘴里送,会烫伤口腔。喜欢恶作剧的安顺人,就用这个来戏弄新女婿。
水晶糕是荸荠粉加糖和花生末、山柳红末等调好的,撒满芝麻,冷却,切为菱形小块。状如鱼冻,清凉柔腻,是夏令筵席的甜品。
水晶糕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荸荠粉也可如藕粉一样调羹食用,有消食之功。如开始用冷水调成糊状后,再加进干粉若干粒,沸水一冲,就会在羮内形成一些酷似白石榴子的半透明小粒。这种吃法就叫“石榴米”。也可上席,干粉用食用颜料染成红色,就更像真正的石榴米了。
每年玉米灌浆,市上就卖新包谷粑。素者以新包谷磨成糊,包在包谷壳里蒸熟,纯然本味本色,清新香甜。荤者以菊花形长柄铁勺盛新包谷糊,夹洗沙馅,入油锅炸熟,再撒一小勺白糖食用。润糯甜厚,又不失清新香味。安顺颇重尝新。第一顿新蒜薹、新豌豆角、新蚕豆,往往在扫墓野餐中吃,新米饭也祭祖而后食,依稀古代“贡新劝尝”的遗风。
有一种糯米鸡肉大水饺,个大而薄,漂浮汤中如蝴蝶,叫“汤饽饽”,似为旗语。
安顺有两种食品,令外人见之咋舌。一是嫩木瓜,才如小指首节长短,即上水果摊。买回家来,以干豆豉、辣椒、盐,舂为细末。剖嫩木瓜为两瓣,去子,状如小船,尖尖地舀起一船这种盐辣豆豉面,送入口中,酸涩香辣,都臻极致。某晚霍霖表哥为我们一帮小孩摆木瓜宴,堆了半桌子,吃得一个个像洗了桑拿浴,痛快淋漓,不可名状。前年回安顺,适逢韩府扫墓。在大帐蓬中居然见此睽违之物。问津者极少。我吃了一只,以温儿时旧梦,独见一个女孩怡然大嚼,全如我们当年豪兴,不禁生出艳羡之心。刚长到桂圆大小的青涩花红(林檎),也下树上市,吃法与木瓜略同,只是单用盐和辣椒,不加豆豉。这两种食品,安顺以外,不会有二例。
安顺的小面馆最令我怀念。那一份古朴平和,就像岁月本身。这种面馆很多,我去的次数多,还记住名字的有一家叫“老味道”,一家叫“试一试”,还有“郑家面馆”。格局都差不多,监街设大灶。店堂简单清洁,光线略暗。方桌条凳,都是白木本色,每晚用大锅里的面水洗刷得凸出纹理筋络,跟浮雕似的。桌子上空悬挂着一方粗布帕,意思是供顾客拭筷,白布洗成了浅灰,没见人真正用过。
顾客一到门首,堂倌就要高声吆喝:“照客几位。”进来坐定,先上一小碗清汤,汤里两三枝青翠的豌豆苗,几粒紫色的旺子,白绿相间的葱花,鲜香开胃。这碗汤是奉送的,吃完会账时,给堂倌一点小费,就包括在内了。遇上吝啬顾客,不给小费,堂倌心里鄙视,脸上却不露出来,依旧笑吟吟地郑重道谢,看客人羞也不羞。吃面时还可以要一碟“小菜”,凉拌绿豆芽或凉拌“冲菜”(辣菜),任选。小菜要计价,但极低廉。
清炖粉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面馆一般卖粉,面(面条和米粉)和馄饨。粉面分汤、干两类,每类又分高、低两档。高档叫“炖面”,低档叫“行面”。行面浇头为脆臊;炖面则脆臊外还有香菇肉片之类的浇头。这个“行”字在安顺话中近于“简陋”、“单薄”、“不结实”等义。买桌椅看不中意,说:“行得很”,“行滔滔的”,恰与北方话的“行”字反义。我查《辞海》、《辞源》,均不见“行”字有此义,也不见此义有同音字。另有特殊名目的粉面,就是肠旺面、羊肉粉、鸡丁干粉等等。
干馄饨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鸡丁干粉值得一说。安顺人喜吃米粉胜过面条,认为吃面“烧心”。日常吃粉,调料多至十来样,以肉末、炼酱、油辣椒为主。大异于省城的素粉。鸡丁干粉一般要到店里吃。其形状很别致:青花翻沿大碗里,米粉摆作斜坡状,一边高一边低,鸡丁、炼酱、红油、油炸野茨菰、葱花、姜末、蒜末等铺满斜面上,只四周露出雪白的米粉。喜吃面食者,可易粉为面。国民党“一门三中委”的谷氏兄弟,都嗜此味,尤其是谷正纲,回乡头一件事就是吃一碗鸡丁干粉。我妻子是重庆人,尝过一次,再跟我到安顺,早晨必点此品。肠旺面似从省城传来,但至今,安顺的肠旺面仍远胜省城。
干面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安顺面馆的顶峰,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前后的郑家面馆。主人就是前言提到过的郑干臣,他是安顺名厨,川人,客居安顺数十年,承办筵席,手下精兵强将,器皿讲究。新社会伊始,宴请之风消失殆尽。那时他已病故,他妻子依靠徒弟们专营面馆,好比狮子以全力搏兔,如何能不好?我寒假回安顺,吃过几次,当得起精绝二字。后合并他店,遂成绝响。
黔省老面馆的堂倌吆喝,自成套路,很是有趣。有明语暗语两类。明语一听就懂。比如:“照客二位!汤面干面合席。汤面汤宽减条!干面红重免青啰—”减条即面条少些,红重即辣椒多些,免青即不吃葱。只不过是拖声摇气地唱着喊。暗语则有如黑话,且又喊得很快。其特点是把许多“藏尾成语”串赶来说,如慢慢参详,或写出来,是不难识破的。所以他须说得快而句读不明(安顺人叫“说葡萄话”)。故友陈光余兄曾解释过喊堂暗语,借录于下:
肠——说“地久天;旺——说“六畜兴”;面说“牛头马”;粉说“胭脂花”;炖说“桌椅板”;鸡说“太子登”;辣说“毛焦火”;多说“格毛格”;添说“脚板翻”;快说“麻利带”;酒说“羊羔美”;壶说“朝山拜”,等等。都是取黔语谐语,隐去四字成语的末一个字。
肠旺粉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此外,还有些对顾客外貌、举止不恭不敬的隐语。有一次我见跑堂的唱了一通之后,一个顾客忽然叫住他:“你刚才喊的什么?再喊一遍我听!”那堂倌慌忙说没喊什么不好的话。那顾客拍桌大骂堂倌放肆,嘲骂客人,以为他听不懂。那堂倌很年轻,面红耳赤地反复申辩,客人只是不依。坐柜台收钱的老板娘过来道歉赔礼、斥退堂倌,好不容易才劝得那位顾客悻悻归座。我非常想知道那句不敬的暗语是什么,却无处去讨教,憋闷至今。
正如安顺人不讲穿讲吃,安顺人对吃喝也注重实惠而不讲花哨。烹饪以家常蒸炒的可口为标的;且又囿于山国,取材止于鸡豕,海味只知鱿鱼海参虾仁之类,还都是干货。因此,往来观黄果树瀑布群的各地游客,异口同声说一路之上,最数安顺菜做得好,却举不出什么名贵的大菜。倒有几样特有的菜肴可以说说,却不是人人都能接受,正如唐诗星座中之盂郊贾岛也。
安顺冬季,喜吃“一锅菜”,近年上市称“一锅香”。不同于生片火锅,而是把五六种菜蔬分别炒好后,拼摆于锅中,再加汤烩透。看似无奇,而味美迥异于诸菜分食。我家常冬令饷客以此菜,无不赞美。宜人之菜为两类:一为鸡鸭,取其鲜;二为白菜、山药、红豆、油豆腐、冻菌、粉丝等,取其易于借鲜。尤以肥鸭与凌豆腐为上选。凌豆腐即白豆腐冰冻成蜂巢状,最能饱吸鲜味。去年在安顺小馆吃一锅菜,竟无菜不可入,连盐菜肉等蒸菜也混杂其中,可谓无知妄为。
安顺讲究吃鸭,胜过吃鸡。认为鸭属温补之物,比鸡(尤其是公鸡)有益。一入腊尾,菜场就鸭市为盛。剖好洗净的鸭子,一只肥的一只瘦的对面拴着卖,称为一合。如单买肥鸭,则价要提高。鸭子都来自西王山。民间有个传说,说是西王山。民间有个传说,说是西王山潘家出了一员猛将,为朝廷立下大功。皇帝不能不赏,又怕他势大造反,就依丞相的诡计,封他回乡“斩杀自由”。他一听是裂土封王,大喜过望。等到带着圣旨回到家乡,地方官告诉他圣旨写的是:“宰杀自由”。此时兵权已无,想要挟也不行了,只好世世代代在这里大养鸭群,宰杀自由。西王山鸭毫无骚味,比鸡还好吃。
鸭多鸭蛋就多,做皮蛋腌蛋。再就是孵小鸭,小鸭没孵出来的“寡蛋”,是安顺一道风味菜。寡蛋的价格,比好鸭蛋还贵。法用连壳蒸煮使熟,剥出蛋黄蛋白及鸭崽(去毛洗净),用二合油(猪油菜油)炸得微焦,再用青椒丝、青蒜、蒜片煎炒。外地人闻之色变,其实很好吃,也并不比下江人吃蚕蛹、北方人吃蝎子、广东人吃老鼠更可怕些。
寡蛋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炸小鱼 晓乐人家 提供
炸小鱼 晓乐人家 提供
安顺不近大江大河,日常所食水产是小鱼小虾;大鱼入席或年节才吃。晒干的小鱼称细鱼,北门所出为优。用竹签剔净鱼腹,油炸使酥脆;另炒青椒烹醋,吃时浇于鱼上,拌匀后食用。香酥酸辣,是送饭的好小菜。小虾叫土虾,以别于海产虾仁,调进鸡蛋同煎,叫“虾抱蛋”。香椿上市,也调鸡蛋同煎。
山药是安顺人喜爱的菜蔬。省城人上菜市,看见山药就会说安顺来的。山药是块茎,状如老藤。根结小果如毛栗子,叫“山药果”,青椒炒之,比山药更好吃。
细鱼、寡蛋、山药果,还有茶叶,先母在时,每年要请亲友代购。母亲不在,就暌违了。一次有年轻乡亲来访,馈以寡蛋二十只。恰好那天到妹妹家聚会,就带了去。不会做,全糟蹋了。近两年回安顺,不意几次吃到,大快朵颐。
炒山药果 《文化安顺》编辑部 摄
汪曾祺写到在老师沈从文家吃饭,沈先生指着一盘炒茨菰说:这个好,格比土豆高。汪先生说,他小时候对茨菰无好感,因它带苦味,但听了沈先生的话,便也吃得有味。安顺的野茨菰,个头极小,秆很细,像只小蝌蚪。放砧板上用菜刀拍裂,下油锅炸了撒上椒盐,酥脆香甜,毫无苦味,品又远在笨头笨脑的家茨菰之上。
从野茨菰想起另一异品。某年与母亲回安顺,亲戚留饭,说是有芹菜酸。一听到这个暌别数十年名字,舌上隐隐沁出一种特殊的酸味。纤细的枝叶,黄绿黄绿地横放在白瓷盘里。拈起一枝,蘸着腐乳生辣椒水放进口中。果然是它。酸得那样清、那样纯、那样爽口。无可言喻,惟有亲尝一口。记忆诚然属于大脑,但眼耳鼻舌其实都各有自己的记忆。某些色调、某些声音、某些气息、某些味道,都明显地只留存在相关的器官上。
茨菰芹菜,野生皆胜于园栽,不是偶然。人参、天麻、香菇,各种药材,各种菌类,概莫能外。这是造化之谜。当然,蔬菜不能取代肉食,野菜也不能取代园菜。然而,东坡词云: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清淡的东西有隽永之味。饮食、文字、友情、人生,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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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戴明贤: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西冷印社社员。曾任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贵州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贵州省书法家协会主席,贵阳市文联副主席、《花溪》月刊副主编、贵阳书画院院长、市政协常委、省政协委员等职务。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现为贵州省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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