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百科】他的音乐有真正的苦涩感，比撕心裂肺更感人

舒曼是十九世纪音乐史上很奇特的一个人物，他既不像贝多芬那么具有划时代意义，或是舒伯特的传承和独特性，也不具有天之骄子门德尔松的作曲技能，抑或是肖邦的优雅，李斯特的狂放，勃拉姆斯的深沉，在我心里舒曼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没有受过严格的作曲训练，不是莫扎特那样的“天才儿童”，相反，他在音乐之外的积淀和背景颇为深厚，浸濡在文学哲学诗歌中，跟同时代的一批年轻人们过着青春热血的生活，在音乐学院读书时常常翘课去郊游，喝酒，渐渐的一群对音乐无限憧憬和执着，热情与痴迷，还有那么一些愤世嫉俗的年轻人，决定创办一刊音乐杂志，建立“大卫同盟”，来对抗和抨击当时他们不喜欢的音乐，包括罗西尼的歌剧，还有一些以炫技为主要目的的作曲家和演奏者，并被成为“庸夫俗子”，他们想要探索和追求并捍卫一种以音乐本身为目的的，有思想的音乐，舒曼一开始干的是音乐评论，作为杂志创办人之一，他写了很多思维跳跃，语言抽象的乐评，其实不太容易读懂。但这就是舒曼的目的所在，如果有人很快把他写的文章扔在一边，那就说明这个人处于凡夫俗子的队列中，舒曼也不屑于与这样的人多说什么，而如果有人愿意进一步去探究，感到有兴致，那么大卫同盟随时敞开大门。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舒曼建立了一种音乐精英阶层，不是谁都可以踏进这个门槛，至少是要对音乐有共同审美高度的人。

为我非常喜欢舒曼的作品，尤其是他的钢琴套曲比如“蝴蝶”， “狂欢节”等，他最典型的风格是写片段音乐和性格音乐，舒曼自己创造出两个人物，Florestan和Eusebius，分别代表他本人的两面性格，一面外向热烈，一面内向安静，并把他们穿插在作品中，他天马行空的作曲风格使他的作品永远能在某些地方出人意料，充满惊喜，这种比较激进的创作手法使他的音乐充满趣味和魅力。

之前从未欣赏过他的声乐套曲Dichterliebe（《诗人之恋》），听过之后深深爱上，我觉得舒曼对Heine的诗歌真正读透了，即在看似简单的表面下永远藏着更深的，黑暗的情绪。舒曼把这一点完美地战士在作品里，尤其是他处理声乐部分与钢琴部分的关系应该是史无前例的，钢琴的重要性有时甚至超过声乐部分，其中的三首在诗歌中大意是“我多想再一次靠在你的胸前，听你说我爱你！然后苦涩得抽泣。”大多数作曲家应该都会把高潮设置在“我爱你”，然后在抽泣处使情绪回落到最低点，而舒曼的处理方式是在“我爱你”的时候达到全曲最温柔最轻柔的点，听起来非常之美，而且设置在上下文中不知为何有了一种让人心痛的感觉，和真正的苦涩感，比撕心裂肺更感人。

在这个声乐套曲中，舒曼还充分展示了他的文学功底，他从原本的85首诗歌中精心挑选出16首，重新进行排列，使它们呈现出一种情节的发展脉络，成为一个爱情故事：相爱，分手，分手之后的痛苦与最后决定埋葬这段爱情重新开始。自然地把所有情感，情节与音乐揉合在一起，与舒伯特的“冬日之旅”不同的是，舒曼的歌曲与歌曲之间是紧密相连的，连在一起是一个大的整体，甚至不能分开来单独演唱。

舒曼从不让音乐孤单，无论是大卫同盟，还是Florestan与Eusebius，都是他对音乐满满的爱，当然，还有他与克拉拉的爱情，他的精神分裂，这一切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舒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