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

一天，我端着一罐子黑笔准备上课，师妈妈瞄了一眼：“这个一定是郭周琼的。”

我把罐子端到眼跟前，左看右看，没什么特别呀：你咋知道的？神了。

她指着上面的小动物说：你看，这盒子上印着小狗呢，还写着犬猫专用奶粉……

我勒个去，好吧！枉我听老郭说起“墨墨”无数次，竟然没想到。

老郭家的狗叫墨墨，小不点一个。

墨墨原来的主人说:“墨墨可以感觉到丫头你的气息。我家在五楼，你才爬到二楼的时候，墨墨就一下从沙发上蹦下来火速冲到了门口。”

门还是关着的，墨墨就激动地用四个爪子快速跺地，像极了运动员冲刺前的热身。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热切地望着门口。

墨墨小的时候断过尾，尾巴很短，只能摇屁股，屁股摇得跟波浪鼓似的。等门打开见着了老郭，一人一狗的缘分就这么注定了。

经书上说，当你足够真诚足够想的时候，上帝一定会把她带到你的身边。

狗主人对老郭说：“丫头子，墨墨只有见到你才有这样的反应，你就是它认定了的那个主人，你把它带走吧！”

缘分就这么奇妙，有时候只是轻轻一瞥就对上眼了，有的时候却要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

周肖天天说：“娶了老郭，你的好日子就来了！哥几个就你过得最舒服。”

我觉得吧，娶媳妇不是为了有人能照顾自己。

每次去周肖家吃饭，他媳妇李欣欣都说同一句话：“丁丁，我觉得郭周琼最好。又漂亮，性格又好，我要是男的我都追她！”

冬天过去，春来来了，夏天走了，秋天悄然而至………

等我真正有点反应过来的时候，老郭已开始派发结婚请帖。有人后知后觉，我属于特别后知后觉的那种。

小黑狗进了老郭家，老郭见它毛色黑亮，像极了墨汁的颜色，于是取名墨墨。老郭做的第一件事是给墨墨洗澡。洗澡的时候很乖，很享受的样子，但是墨墨却很怕吹毛，脑袋避开吹风机使劲往角落里躲，老郭见它那不情愿的小表情一时心软想着要不就不吹了吧，但是转念一想万一毛没吹干感冒了怎么办啊？干脆狠狠心把毛吹干，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洗完澡稍稍打扮一下，漂亮多了嘛。

王国维说，可信者不可爱，可爱者不可信。可爱的墨墨欢天喜地往人怀里扑，等它消停了，胳膊上一道一道的红印子。老郭自己就是医生，肯定知道狂犬病毒，也知道打疫苗只是预防，并不一定有效果，可她还是由着墨墨在她怀里撒娇。

“你看，这里还有一道疤。”老郭指着手腕处的红斑说。

呃………老郭啊老郭，你这哪是养狗，你分明在养孩子嘛！

她说：“有一次跟柯心出门逛街，看到路边有一家狗肉馆，柯心愤愤不平，说恨不得把它砸了！” 话是笑着说的，心底里的感情却是真的。

我跟董烈开玩笑说要把他们家那只长得跟人一样高的阿拉斯加犬炖了，够十来个人吃，董烈也不生气，说调料都备好了。我从来没跟老郭开玩笑炖了她家墨墨，虽然墨墨也长大一些了，炖了正好一锅。

就像跟好哥们再铁，也说不出吃了人家孩子的话。

别看墨墨长得小，吃喝拉撒睡一样不少。吃喝不是问题，一袋20公斤的狗粮够吃一年了，睡也不是问题，笼子里铺上干草，可舒服了。拉撒是个大问题。乖乖，你要是拉在家里可就不可爱了，来，墨墨，我给你说，拉屎撒尿要出去解决，门给你留着呢。

有时候它也会情不自禁拉在家里，就像神经发育不全的小孩尿床一样。老郭就会假装生气骂它：“我跟你说，你做错事了，知道不？”

墨墨自知理亏，耷拉着耳朵，趴在地上很委屈，要哭出来的样子。老郭也就心软，拍拍墨墨的头，无限怜爱地说：“好了，好了，不骂你了，下次注意就行！”

我说：“老郭呀，你心地太善良了，永远想着别人的好。”

老郭说：“这是我从狗狗身上学到的。狗狗特别忠诚，不会记仇，永远有一颗感恩的心。你上午凶它了，它下午就好了，见到你还是欢天喜地要你抱。”

有一个下雪天，晚上11点下班后，老郭，柯心，颜苏从楼道里瑟瑟发抖的走出来，准备骑电动车回家，柯心发现角落里有一团白色的小影子。

“嗨，你怎么在这里啊，冷不冷啊，怎么不回家啊？”小家伙听到声音以后就向老郭她们走了过来。老郭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白色的小狗狗。柯心说，你停在了谁的面前，谁就收养你。最后小家伙竟然停在了老郭面前，老郭很是欢喜，刚好我想给墨墨找个小伙伴呢，你就出现了，既然是上天安排的缘分，那你就跟我回家吧！

柯心: 等一下，小家伙好像感冒了，我先带回去把感冒治一下，再洗个澡，驱个虫，打个疫苗，最后让你带回一个健健康康的娃儿，你们家墨墨也不会被传染。老郭想想也觉得有理，那好，我过段时间去接小家伙哈！

柯心:对了，它是你家的娃儿，你给它取个名字。老郭心想它的毛是贝壳的颜色，就叫它贝贝吧！

还不到一天，柯心:老郭，你要给我赔盆绿萝，我养了两年的绿萝，根被你的娃儿咬断了。老郭说，好，赔，没问题，不就一盆绿萝嘛。第二天，老郭，你又要给我赔个苹果的数据线，我的线被你家娃儿咬断了。好，我赔，多少钱，我买给你。第三天，老郭，你家娃儿又干坏事了...老郭:呃，要不，你记个清单，等我接它的时候，一块给你算吧！

柯心:嗯，这个可以有。

第五天，柯心惊讶地对老郭说:你家娃成精了，我今天早上拖地的时候，刚脱干净的地方一回头发现了一小块尿，不用想就知道是贝贝干的。柯心家除了贝贝，还有两只狗子，一只是快两岁的阿拉斯加名叫王子，一只是一岁的小型中华田园犬名叫格格。柯心还是假装很生气地指着问了一句:谁干的？

贝贝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到王子跟前，冲着王子叫了两声:汪！汪！再回头看看柯心。意思是王子干的。柯心瞬间石化了，这么小，还没满月就学会栽赃嫁祸了，要是王子尿的话满屋子就都是尿了，就不只这么一点了。老郭听完后也愣住了。这还没领回家就给我闯了这么多祸了，还真不简单啊！

终于两周过去了，老郭欢欢喜喜的把贝贝接回了家。墨墨见到后很是开心，两个小家伙每天腻歪在一起，一白一黑，简直是黑白双煞嘛！老郭顿时觉得自己多余了。

好景不长，它俩在外边乱吃东西中毒了。贝贝是流浪狗，从出生就没有吃过饱饭，所以只要见到吃的就会狼吞虎咽地吃，吃撑了也不怕，最后没抢救过来。老郭很是自责，哭着说:如果自己看好了两个狗子，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柯心在旁边哭着劝说:贝贝没有离开我们，它去了另一个世界，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也没有毒药，希望它在天堂能够健康快乐的长大...

墨墨从小在宠物店长大，娇生惯养，还挑食，所以吃得少，但还是中毒了，墨墨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老郭说:我能感觉到墨墨的心跳，只要有心跳，就还有希望。

抢救了一天，老郭陪在病床边哭了一天。最后墨墨或许真的跟老郭有心灵感应，几瓶吊液打完后，墨墨的耳朵立起来了。老郭一瞬间觉得有希望了，摸着墨墨的小脑袋，跟它说着话，它好像听懂了似的，终于睁开了眼睛。最后起死回生捡回一条命。大病初愈后的墨墨仿佛换了一只狗。

以前乱吃东西，现在只吃家人给的食物。以前拆家，现在不拆家了。以前挠人，现在把爪子收得好好的，懂事极了。

老郭和墨墨之间有着她们特有的语言表达方式，墨墨的某些行为其他人看不懂，但是老郭可以看懂。就像妈妈和还不会说话的宝宝之间也有特有的交流方式一样。墨墨要是想出去尿尿遛弯就会跑到老郭跟前汪汪叫几句，扭头跑去门口挠门。要是吃醋了就会趴在沙发上睡觉，不理人。有一次老郭去王柯心家玩，抱着柯心家的阿里斯加腻歪好半天。回到家喊墨墨长墨墨短的时候，墨墨睁开眼睛瞟一眼就闭上了，哼，你不爱我了，你在外面有其他狗子了，我生气了。

会吃醋说明长大了。有一阵子家门口围了好多狗，赶都赶不走，紧接着墨墨很爱睡觉了，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了。夏天的时候生了四只小狗。我给老郭说，你得克制自己的感情，这么多狗你不能都自己养着，该送人送人。

老郭虽然爱狗，到底也清楚不能全养在家里，不过呢，送出去之前要喂得肥肥的壮壮的，这样才不容易生病，新主人看它那么可爱对它也会好一些。狗狗专用奶粉买起来，肉骨头炖起来……

有一回周末下班，天还早，闫世范要请王柯心、老郭吃饭。好事啊，有吃的不去不就二了吗？

老郭想了想，面露忧色：“我还是不去了，家里的狗子还等着喂奶粉呢，要是没喂饱的话晚上又该闹了，我还给墨墨买了排骨！”

这份痴心放在一个新妈妈身上也不过如此。

一日上班途中，一条脏兮兮的大狗含情脉脉地看着老郭，老郭觉得这只流浪狗太可怜了，于心不忍随手给了点吃的。

电影里的桥段往往是，大狗感激涕零，转身化作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仙，承诺帮你实现心底里最大的愿望，或者干脆幻化成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决定以身相许。

现实是，大狗感觉遇到知心姐姐了。老郭从阳光新城骑电动车骑到兴隆街，两三公里路呢，大狗全程跑步跟随。老郭对大狗说，快点回家吧，我要去上班了，不能照顾你啊！

但是大狗丝毫不理会，仍然执着的跟着。过十字路口时老郭担心大狗跟不上会有危险，就放慢了速度。好吧，冲着这份真诚，啥也不说了，与你结个小善缘，从此你就不用再流浪了。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就叫豆豆吧。我叫郭郭，以后墨墨咱们三个就是好朋友了，我们一定要互相照应哦。

豆豆好像听懂了似的，从此安安心心住下了。它跟墨墨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出门在外的时候，谁要是欺负墨墨的话，勇敢的豆豆一定会冲在最前面。

几天后，豆豆被原来的主人接回了家。老郭说这样也好，有人照顾它，有家了，就不用受饿受冻了，不用再流浪了。

从此，墨墨独自在家里等着老郭回家。

只要老郭的身影一出现，墨墨立马从沙发上跳下来，扒着老郭的腿仰着脸看她。老郭抓起它的两条前腿，波，亲一个，然后，俩人躺在沙发上休息。老郭怎么躺着墨墨也怎么躺着。老郭侧身躺，墨墨也侧身躺，背对老郭的那种，老郭仰躺，墨墨也仰躺，红红的肚皮露在外头。

墨墨特爱坐车，只要看到车门打开，立马一个飞跃钻进去躺在座位上，任你怎么喊，它就是不下来。

总之，你们去干嘛，它也要去。

2018.10.28，老郭出嫁。墨墨也跟着跑了出去，老郭的父母下楼找了墨墨很久，还以为它走丢了。结果墨墨也跟着上了婚车，它是来送老郭的。我问她：“家里的其他狗狗怎么样了？”

老郭如释重负：“全送出去了，只剩墨墨一个。我打过电话，它们一个个都过得不错，主人都对它们很好！”

我：“那墨墨呢？你带走了吗？”

老郭沉默一会。说曾经有个邻居爷爷，儿女都在国外，只有一只小狗陪着他，相依为命。一天晚上遇上喝醉酒的酒鬼，小狗为保护爷爷冲在最前头与酒鬼搏斗，被一脚踹出去几米远，瘸了一条腿。如今爷爷腰弯得更厉害了，小狗也老得快走不动了。

刚把墨墨抱回家的时候，爸爸妈妈不喜欢它，因为墨墨总是把家里搞得乱糟糟的，感觉跟进了贼似的。老郭只能拼命说墨墨好话，愣是把它留了下来。

墨墨没给老郭丢脸。它想尽一切办法讨爸爸妈妈的欢心，竟然成功了！老郭家是种核桃的，也会附带着种些蔬菜什么的，墨墨看护自家果园十分卖力，但凡有陌生人或者陌生的狗狗闯入，它一定大叫着冲上去。即使比它体型大很多的狗来了，墨墨也不会退缩。爸妈看墨墨那么勇敢，那么顾家，啥也不说了，以后你不再是俺闺女一个人的墨墨了，而是全家人的墨墨。

老郭说：“我爸我妈我弟都喜欢墨墨，我不在了，就让墨墨留下来代替我多陪陪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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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丁振  编|止水

第193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