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媳妇与乡下婆婆

过年了,公公婆婆从河南乡下来到阿克苏跟我们一起过年。

我就想着吧,年前好好洗洗衣服,一家人干干净净地过个年。衣服全扔进去,洗衣液倒好,按开始等四十多分钟就行了。

婆婆老是一脸狐疑,特别是水管子哗啦啦响的时候,她都有点心神不宁了:“娇啊,你去看看洗衣机怎么回事?”

我听声音挺正常的呀!既然婆婆说了,我还是起来看看吧。左看右看真没发现啥毛病:“妈,这是全自动洗衣机,自动进水,自动洗。”

婆婆还是放心不下:“你听水管子哗哗流得,多费水呀!”

我是听出来了,费水敢情就是费钱呗。我给她说洗衣机就这样,方便,洗得也干净。

她又度日如年地等了十几分钟,水管子是不响了,滚筒开始嗡嗡地转起来,地动山摇。这动静了得,跟载满货物的大卡车爬山似的,婆婆问也不问我直接跑去卫生间,左看右看,有个键红红的颜色,天哪,得多浪费电,pia给关了。

还有十分钟就洗好了!!!我闭上眼睛攥紧拳头,平静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无情的现实,好吧,你赢了!

又得完完整整走一遍四十分钟的程序,我们家的衣服哪一天烂了,肯定是洗衣机给搅的。

有一天我男人小牛也在家,我俩坐在大厅里津津有味地看电视,婆婆这边坐坐那边走走,十分焦躁不安。她不敢使唤他儿子小牛,就找我:“娇啊,洗衣机怎么又哗啦啦的,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说妈你别担心,没事的。

没过几分钟她又问我洗衣机的事,问到第三次的时候小牛忍无可忍:“妈!你为什么跟这个洗衣机过不去!洗衣机哪里招你惹你了!你给我说说!你要是看不惯就出去,等洗好了再回来!”

我这个人有点小爱干净,每天洗澡洗屁股没半小时根本下不来。每次我洗澡的时候婆婆就在房子里来回踱步,隔几分钟停下来望一望洗好了没有,有一回她扒开浴室的门闯了进来:“娇儿,你洗好了没有?”

我一下子愣住了!婆婆虽然也是女的,就这么赤身裸体的,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况且我公公还在大厅呢:“我还没洗好!妈,你先出去,出去!”

婆婆一边往外出一边叮嘱:“我看你洗得很干净了……”

从那以后我每次洗澡都提心吊胆的,想着快快地洗完。

一天有人给我婆婆送了一箱香蕉,一箱有五六把子,一把子有一二十个,勺子吗大冬天的地暖热热的,香蕉根本不能放!我婆婆乐呵呵地收下了,小心翼翼地把香蕉放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家里来客人了我婆婆也不舍得给人家吃。

几天后我刚回到家就闻到一股子酸酸的味道,我第一反应香蕉坏了!果不其然,一箱子香蕉全变黑。

我婆婆心疼得不要不要的,就差大哭一场了。伤心完了把香蕉搬到家里的麻将桌上,一个个掰下来整整齐齐地一垄垄摆开,跟种地似的。

我心想,幸亏罩了一层塑料布,不然麻将桌跟着一起废了!古人云,当你开始得意的时候就意味着要倒霉了,婆婆突然宣布一项重大决定:“这香蕉浪费了怪可惜的!今天咱们每个人吃十根香蕉……”

公公表示自己吃不下,婆婆瞅瞅我:“娇儿,咱俩多吃点,你看这香蕉多熟啊,剥开皮一点没坏……”

别说了,我吃!

我一边吃一边骂送香蕉的那人:“你大爷的!买那么大个的香蕉干嘛!”

吃到第六根的时候我实在吃不下去了,那就歇会找小牛汇报一下战果:“我在吃香蕉,吃到第六根了。”

小牛:“你勺子吗?吃那么多香蕉干嘛?”

我:“昂昂昂……我不吃的话你妈就说我娇贵……”

新疆这地方越到冬天越暖和,快过年的那会暖气燒棏最旺,家里的馒头没几天就长绿毛,连红薯也跟着一起长,我赶紧捡出来:“妈,馒头红薯长毛了,扔了吧!”。

有一次我亲眼看见婆婆把垃圾桶里长毛的馒头捡处来,一点点撕掉皮,放在锅里馏了当早饭吃,我吃罢上吐下泻,一整天只能躺着。

傍晚了婆婆喊我起床:“娇儿,你咋在床上挺着呢,赶紧起来做饭。”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她:“妈,我真是不行了,拉了一天肚子……”

婆婆一下子买三盘面鸡子,只用掉一盘,剩下两盘放冰箱久了也开始长毛,我一想到会吃坏肚子,还是赶紧扔掉的好。

大过年的家里冰箱塞满了,小牛提回来一块方方正正特别好看的五花肉也只能掉在窗户外头,阿克苏不够冷,大中午的艳阳高照晒一晒,肉块表面黏糊糊的,长毛了。

我取下来要扔掉,婆婆飞过来阻拦:“干嘛扔了?”

我:“妈,长毛了,不能吃了!”

婆婆极为愤怒:“你眼里都是毛!”

我:“妈,真不能吃了!”

婆婆:“哪里不能吃了!我把边上切掉,再切成小块,放在锅里炸一炸,再放点糖,就是红烧肉了。”

本来我挺爱吃红烧肉的,被她这么一说瞬间没有了胃口。

饭做好了端上桌,婆婆极力夸赞:“红烧肉真是太好吃了,一点也不油!”

我赶紧表态:“我今儿不能吃肉……”

有一个习惯小牛坚决不能容忍他妈。

一天我回家看见门口的楼梯边有个红色的包包,心想着可能是对面那家的,就没想着管。两天后我跟小牛、婆婆出门散步,小牛也看见那个包了:“咦……谁的包放这儿?”

我:“都放这儿两三天了,不知道谁的。”

婆婆突然间不好意思了,低下头怯怯地说:“我前几天看垃圾桶(院子里大个的那种)里有个漂亮的包,觉得扔了怪可惜的就捡了回来,想着以后出门了可以装钱包……”

小牛瞬间火冒三丈:“妈,我给你买了多少包,哪个不能装钱包,你非得从垃圾箱里捡!我大小也是个官,要是被别人知道我妈还在垃圾箱里捡东西别人会怎么想?”

说完,小牛一个高鞭腿把包踢到一楼,到了一楼伸出兰花指,轻轻地捏住小包的皮带,捂住鼻子,扭着脸丢到垃圾箱。

小牛很不放心,再三叮嘱:“妈,以后你想要啥咱买,不要在垃圾箱里捡东西,记住了!”

小牛经常出差,我跟婆婆两个人在家的时候多。有一天我俩出门散步,我婆婆眼睛一直盯着垃圾箱,我当没看见拽着她往前走。

突然,我婆婆停下来,拉着我的手:“娇儿,你看!垃圾箱那里有个长毛的玩具小熊,蛮好看的,我把它捡回来洗干净了给你玩!”

我赶紧死死地拉住她:“妈,妈,你别去,我不喜欢玩!”

谢天谢地,这次婆婆没有像上次吃香蕉那样使劲坚持!她一步三回头带着数不清的遗憾跟我走了。

小牛出差回来了,我们三个又一起出门散步,我走最前面,婆婆走中间,小牛走最后。经过垃圾箱的时候婆婆老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啊看,小牛伸出他强有力的大手把她的头扭过来,哭笑不得:“妈!你啥时候经过垃圾箱的时候能大步走过去不盯着看!妈我求你了行不?”

我们家是两室一厅,公公婆婆来了住主卧,我俩住侧卧,这样安排我没意见。小牛更绝,跟个害羞的小孩似的:“娇,你住侧卧,我睡沙发。”

你大爷的,我们俩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又不是偷情!

小牛不管,执意要睡沙发。

睡一会觉得太冷,又回来了,我大喜!没想到他说:“咱们把门开着……”

呃……我想起吴航刚搬去丈母家的时候,小夫妻俩两三个月,每天晚上开着门睡觉,老丈人夜里起床尿尿的时候有意无意朝他俩房间里瞅一眼。

夜里三点钟左右的时候,婆婆蹑手蹑脚地走到我们房间,摸她的儿子小牛,小牛突然惊醒,看面前有个黑布隆冬的影子,大叫:“鬼呀鬼!” 吓得把头埋在我的胳膊里。

我睁开眼睛也看到鬼影幢幢,又一阵大喊:“鬼呀鬼!”

婆婆有点生气:“啥鬼!是你妈我!”

小牛很快镇静下来:“妈你大晚上的不睡跑来干嘛???”

婆婆:“我看看你睡得好不?”

小牛:“妈,你能不能别那么吓人!”

婆婆:“我看你啥都没盖,娇盖得严严实实,我要批评你娇,牛是你男人,你不能不管他……”

我看自己裹得跟毛毛虫似的,瞬间吃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公公看不过去,骂了婆婆:“你猪脑子吗?半夜不好好睡觉瞎跑啥!”

婆婆也不甘示弱:“你才是猪脑子!”

要过年了,婆婆问小牛:“牛,你们单位过年发啥福利了?”

小牛摊摊手:“发个毛线!”

婆婆一想不对呀,三十年前穷的时候打毛衣的人多,现在都啥时代了,谁还打毛衣:“你们单位怎么回事!还发毛线!什么颜色的?”

呃……

过年家里来人非常多,我白天跟小牛去天百购物中心买了两百块钱的鱼片,放在家里可以当零食吃。

晚上回到家,满满一桌子菜,好多亲戚,我左看右看找不到三文鱼片:“妈,下午的时候我和小牛出门买了一袋鱼片你看到没有?”

婆婆十分不屑地指着桌上一个大盘子:“你俩买的啥?200多就买一盘子还是生的鱼片!我放锅里蒸了一下,现在熟了!”

我一看,鱼片都蒸成白色的了。哎!好好一袋子三文鱼,从开始吃饭到结束也没有一个人动一筷子。

年一过完公公婆婆就回河南老家了,我还是满心欢喜地等着他们再来。他们来了小牛就会高兴,小牛高兴我就高兴。


文|丁振  编|止水

第174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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