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五卷 行进的双土村

金角旺正高兴的时候，忽然乡里来了电话，让他到乡书记办公室里去一趟。他骑着黑色野马牌摩托车，心里还在默念着总设计师的话：“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还疑惑啥？明明是在指示有条件的赶紧富起来么！”

当他从乡书记办公室里出来，蔫了头，郁闷地推着摩托车往回走，直到出了乡政府几十米了，他还没有想起上车打火的事。新来的曹书记先是给他传达了县里招商引资的精神，然后给他布置下双土村村主任要公开选举，最后，曹书记询问他：“有人检举你村里的账目不清，你可要注意吆。再就是，这些年了，怎么没有发展几个党员？就是勉强有两个，还是你的兄弟或侄子，肖承建和肖建虎为啥不发展啊，你这是狭隘的宗族观念，是在培养宗族势力，不，是宗族影响在作怪。”曹书记声色俱厉地训斥，让他好长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当他回过神来，已经推着车子走了上百米路，他乜斜一下夕阳，跨上摩托车，一溜烟地回双土村去了。

乡里派来了一个理工大学毕业生牛继田，他先是分到水利局，却自动办了停薪留职，来圆铃乡自荐愿当双土村驻村书记。他为了锻炼自己，也是落实包村扶贫，为了乡里协助培植村干部后备力量。他来到村里，第一件事是着手在大街的计划生育黑板报栏旁边，建了一块水泥磨成的带银色不锈钢雨罩的村财务公开栏。第二件事是要筹建村里的沥青石子路，街上安上路灯，第三件就是家家通用自来水。等到村里的见面会结束后，群众各自回家，肖明山回到家里，给顾桂英说了这些事，顾桂英只是摇头：“这山看着那山高，村书记是好当的么？孬种不行，好人也干不了。放着好好的工作不清心，到乡下有啥出息？”

双土村地主家的老房子，自从学校搬走后成了村委会办公室，一排老房子变成现在的蓝灰色水砂石墙面的高大瓦房。村委会的照明历经马灯、汽灯，而今换成了电灯照明，而今的晚上，这里早早亮起了200瓦的电灯。今天晚上，村委会的大院里早早亮了灯光，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聚集很多村民。乡里派来了工作组主持选举，牛继田帮着金角旺组织这次活动，出了不少力。“当地蝼蛄当地拱”村书记由乡政府任免，可是上级要求，村主任必须在村里出，必须通过选举。

来开会成年人凡年满十八岁，不论男女一人一张选票，这次是差额选举，选票上有肖承建、肖建虎、金生禾三个人名，三人是根据村民自荐村委推荐确定的。在人群中，肖明山捏着那张选票心里直跳，他感到新鲜、紧张。头顶的大灯泡格外让他炫目头晕，他再三问别人如何填写，然后极认真地给一个名字打了对号，他随着人群重心不稳地蹭到主席台边，手颤微微的把选票投到了红色的纸箱里。选举结果是：肖承建以800票绝对优势当选为村主任，肖建虎得了300票，金生禾50票。这意味着由金角旺和金宝镰提拔的治安主任、妇女主任、民兵连长都要下台，他们是一个爆发户群体，这个商味十足的群体，终于被文化水平较高的青年代替了。

肖承建和金贵石，一个孙子辈分，一个爷爷辈分，这两个传奇人物各有个性特点，他们之所以能交为朋友，是有些因缘际会的。肖承建遇到了一个女病人，问他金贵石大夫的家门在哪里？他看病人由一个小伙子用摩托车带着她来看病，经过三诊病人亲自来送药锅，他发自内心地佩服这位怪怪的爷爷。

家住西乡的这个妇女，丈夫出车祸，照顾丈夫期间，家中值钱的一头牛又被盗，正值月经期，伤心生气，一病不起，在省城大医院治疗十多天，未见好转，钱花光了，失望的她让侄子用摩托车带着她来找金贵石，求他给治疗。金贵石面对这个病人，望诊病人舌质绛红无苔，切脉微、细，无法行走，诊断为：急火郁肝、气大伤脾、血不归经、瘀阻难行。遣方用药：大黄泻火逐瘀通经，柴胡、枳壳、白芍、陈皮疏肝理气解郁醒脾，当归、川芎、三棱、莪术调经活血。经三诊后，病人由开始用车子驮着来、后有人扶着来、再后自己走着来送药锅。

又一天傍晚，肖建虎的老父亲80多岁了，从医院里回来，已经半个多月不大便了，家人很着急，病人很痛苦，看看有没有办法大便下来。肖建虎请来了金贵石大叔，金贵石身后紧跟着他的徒弟常怀瑜，拿着一个人造革提兜，里面装着金贵石的治病“法器”。金贵石听家属诉说病情后，心里很感兴趣，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略一观察病人，病人已奄奄一息，仔细摸脉：细、微、短，诊断为：阴亡阳气亦与之俱去。他想：回阳救逆，大补元气、滋阴壮水、水载“舟”行。于是遣方：四逆加人参汤合沙参寸冬汤。

第二天清晨，肖承建来看望老人家，他亲眼看到，金贵石由徒弟陪着再次来到肖建虎家，他来不及穿上隔离衣就来到病人床前，见到病人肛门一点干便时就用手抠！经过两天调理，病人精神回转过来，眼里有了神采，还喊着要吃东西呢。

肖承建穿着高筒雨靴从稻田里回来，直接去到金贵石儿子的门诊部去输液，他晕晕的实在是撑不住劲了，觉得感冒了。金贵石的儿子接待了，给他试了体温，打了皮试，然后老实地坐在床边输液，静静地看着药液一滴滴模拟着时光的消逝。这时候，常怀瑜来到，他先是把老师的诊断桌子擦拭一遍，然后，帮着扫一扫地面上的碎纸屑，金贵石正好大步跨了进来，稍加问候肖承建。金贵石把他的小茶壶放到了桌面上，看看没有自己的病号，就稳坐在直背椅子上，与这位年轻的土先生聊天。一个谈中医中药的神奇，一个在聊育种种稻的艰难，一个是传统国粹，一个是科技创新实践，爷俩聊天相互启发，能找到相似的精神追求。他们也谈到了共同的话题，黄河，盐碱地，兴修水利，水稻种植与推广。

双土村临近黄河，容易产生涝灾，造成了涝洼地和盐碱地，由于黄河河床不断淤积抬高，沿黄村的地下水位不断提升，土壤理化性质日趋恶化，到了60年代，圆铃乡的土地，多是盐碱地，如肖承建所承包的枣树林及比邻的以西大片土地曾经是：春天白花花，夏天水洼洼，十种九不收，吃粮靠国家。那时社员们住的都是低矮的土坯房，东倒西歪破烂不堪，就是蓝砖碱基，也因为盐碱剥蚀的厉害。有的房顶露着天，墙皮碱的掉土渣，不遮风，不挡雨，一夜的风雨，能听到多处墙倒屋瘫的声响。

后来公社利用冬春农闲，发动全体男女老少齐上阵，治河修渠，挖沟挖濠，大兴水利历时四年，国家在财力困难的情况下治理黄河，出资在石坝村修建了引黄大闸，使干支斗卯的水利工程全部配套完成，这才达到能排能灌效果。用浑浊的黄河水压碱，改良土壤，效果非常明显，圆铃公社的大片盐碱地这才改良给了良田。后来，圆铃乡的干部利用水利家底的优势，有意识培养和推广肖承建的水稻种植，实验从双土村开始。

肖承建先行试种，他从省城聘来了技术员，开春前后接二连三的组织培训各村的心灵手巧的技术员和村干部，灌输种植技术，或在双土村进行操作观摩，让大家熟悉从水稻种植从秧床制作、浸种催芽、落谷下种、秧苗管理以及本田整平、秧苗栽插、肥水运作、病虫防治、收割捆把、晾晒脱粒。这一年所种植的水稻效益可观，明显表现出了适应性强，风险小，胜过种植高粱谷子。经过试验，大家认识到了，只要黄河水有保障，水稻旱涝定能保丰收，人们消除了疑虑，不再观望，全乡镇也就普遍行动起来了。

几年后，肖承建发现，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灯火通明的大街没有几个行人，留守儿童，空巢老人成了农村的普遍现象。随着乡村劳力的转移，城乡劳力价格普遍攀升，农药肥料价格一路飙升增加成本不说，绿色生产食品安全也被社会提出来了，联产承包，土地分散经营，机械化水平低，劳动强度大，生产成本急剧增高，效率很低，总产量有限，以次充好盗用黄河大米牌子的越来越多，本地的水稻种植逐渐进入了发展瓶颈，全乡镇的水稻种植面积大幅度锐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