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李商隐《春雨》

名篇雅赏

春　雨

李商隐

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

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解开李商隐心灵世界的钥匙

作者：王军

这首《春雨》，是李商隐在1170年前一个飘雨春日的自语。如同李商隐其他诗一样，这首诗赏析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红楼”“白门”“白袷衣”，为我们研究这首诗的创作背景提供了重要线索。林徽因考证，中国唐代建筑的木构部分一律刷红。在诗词中，“红楼”一词较早也是出现在唐诗中，红楼是唐代富贵人家居住之所，“白门”则是建康城西门。

“白袷衣”提供了另一个重要线索。一般认为“白袷衣”就是白夹衣，古人闲居服，但我个人认为，在这里它指的是丧服，这是历代注家没有注意到的。据马端林《文献通考》载：“举哀临丧，白袷单衣，亦谓之素服。”

一个“怅”字，表现出怅惘哀伤的感情格调，统领全篇。在初春乍暖还寒时刻，在早上拥被将起未起之时，李商隐坐在床上，披着白色单衣。回想起昨天从卢弘止幕府红楼出来，以珠子串线织组成帘，用云母做出来的珍珠颜色的灯，黯然归来，白衣红楼，对比鲜明，触目凄凉。

人去楼空，红楼在春雨中显得如此冷漠。雨打在身上很冷，可是心上更冷。这“冷”是离别的怅惘、心境的寥落、前途的迷茫，更是相思的凄楚与绝望。山高路远，天意难问。人间之路，再远亦能到达，可是黄泉路呢？古人只要意气相投，就能解佩相赠。自己却像失群的孤雁，即使解下佩玉封好书信，却无法穿过层层云罗，带去无奈而又无尽的思念。

851年春天，赏识李商隐的卢弘止在任上病逝。此时，李商隐的妻子王氏也病危，随后在春夏之交病逝。这首《春雨》当是作于卢弘止与王氏病逝之间。

李商隐处在宦官擅权的时代，却猛烈抨击宦官，甚至直接讽刺皇帝。他又处在藩镇割据的时代，在20年幕府生涯里，始终过着寄人篱下、辗转漂泊、远离家人的生活。他终其一生恰逢笼罩晚唐四十年的牛李党争，难以自处。“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李商隐胸怀远大的政治抱负，但时代却没有给他实现的机会。或许也正是这种纠结成就了李商隐诗的独特风格。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春雨》由春雨生发，却不仅仅写春雨，里面有李商隐的生命与精神，包含了他一生漂泊的全部感受。一篇《锦瑟》人难解，《春雨》或许正是解开李商隐心灵世界的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