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孙元容）叙永雪山关探寻杨升庵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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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雄关·杨状元

文/孙元蓉

红褐色的河水奔腾不息地流淌，将驰名中外的赤水河的魂化成了另一种状态。花草树木自由地生长着，犹如沿河生长的房屋一样，温馨地映入人们的眼帘。这是川滇黔三省交界处的一片红土地，古称永宁，现为四川省历史文化名城叙永。

叙永县位于四川盆地南缘，东与贵州省赤水市接壤，南以贵州省毕节市赤水河分界，西与四川省宜宾市兴文县相接，北与川南泸州酒城相连，西南是云南省威信县及镇雄毗邻。历为川盐、云烟、茶叶的转运口岸，川滇黔三省商贸往来集散地，原属夜郎古国的辖地。旧时永宁入滇黔有三条古道，一至云南曲靖，二至威信镇雄，三经摩尼赤水至滇北重镇毕节。

出叙永城十里即到鱼凫关。“鱼凫关”三字为明状元杨慎所书，并题有“华夷统镇连千里，黔蜀分疆第一关”对联，赞誉它入川门户的重要位置。出叙永县城到鱼凫关，上行90公里便是雪山关。雪山关是双峰间垒石筑建的关口，高峻峭拔，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之险峻，也是滇黔入川的必经之路。寨门筑于山顶，东西宽36米，高2.6米，呈拱洞状，中间刻“雪山关”三个大气磅礴的字，两边书“孤城万仞山羌笛春风吹不度；八月即飞雪玉门秋色拟平分”。站立关口，南可俯黔岭，北可望长江，背靠着乌蒙，绝壁千仞矗立赤水河畔，与贵州隔河相望，海拔1800多米，倚崖凿建成古道，为古丝绸路和盐茶贩运的要塞。过去马帮背夫们常年往返此路贩运货物，长长的石板路穿过雄关，九弯十八转蜿蜒于苍茫的大山中，每块石板上都留下了无数钉耙拐痕，马蹄脚迹，它们见证了雪山关千年古道行走的艰辛，马帮背夫翻山越岭的辛劳和血泪。

清乾隆进士祝万年在《雪山关》一诗中写道：“岩关形势压天雄，磴道蛇盘倚碧空。两岸青峰趋足下，一泓赤水似藏虹。地多雨雪风常冷，人杂苗彝语已通。虽有屯兵还戍守，太平轨物万方同。”展现出古道雄关的峭拔，直迫长空的气势和寒冷路难行的艰辛。

清乾隆翰林李骥元游黔过雪山关也写下：“一上雪山关，日疑手可掬。峻看达天门，雄讶折坤轴。乱山泣魉魅，一径通黔蜀。树依上下岩，风簸西南谷。当关据一夫，万马应裹脚。忆昔陇西行，剑门曾驻目。谓擅天下奇，焉知险非独。俯视荷肩者，喘汗步难速。安得称荡平，登临谢岩壑”。道出雪山关的雄奇，堪比剑门过之而无不及之险。

清道光年间，翰林赵树吉赴官云南时也在雪山关留下：“ 恒悬一发系，谷喑慎失坠”，描述路径陡窄，牵绳拉轿上爬犹如头发系轿一样令人胆颤心惊，他还在诗中描述道：“坐觉呼吸大，人语空蒙中。风号线缕外，出云已卓午。始讶突兀最，雄关扼险继，黔蜀天所界”。道出雪山关扼守险要，云深雾重，行路危艰，连坐都感呼吸迫促，何况攀登乎？所以他慨叹“仰攀挂猿枝，俯蹑飞鸟背”，表现自己过雪山关时见巨树高枝、猿猴攀悬、飞鸟脚下群飞，人如踩在鸟背上之感，印证雄关古道的艰险和翻越之艰辛。

这就是雪山关，联结三省商贸往来的古道雄关雪山关。它作为贸易枢纽走进川滇黔人们的生活。古道上每一块石板，都浸透了马帮背夫的血泪，无数个深深的脚窝和马蹄痕，都踏出了古道千年岁月的光泽。它是这片红土地上生活的汉苗彝回人民勇敢坚毅的见证，也是与明代状元杨慎结下一生之缘的过往之地。

杨状元名杨慎，字用修，号升庵，四川新都人，正德状元，官拜翰林院修撰。在嘉靖初年(1524年)，他因直言进谏，痛击权宦，“议大礼”忤旨，被谪戍云南永昌卫。在流放的三十年里，他十六次往返翻越雪山关，与叙永人结下深厚的友谊，留下了许多诗作。他在《雪山关谣》中写道：“雪山关，雪风起，十二月，断行旅。雾为箐，冰为台，马尾缩，鸟鸣哀。将军不再来，西路何时开”，刻画雪山关旅途艰险和人们对万历年间镇守永宁的何卿将军的怀念。他夜宿摩尼镇，在《摩尼寒夜拥炉有怀冯定水》中写：“竹炉持赠远行人，处处温柔乡里身。寒夕赖君生暖热，炭星红喷雪楼春”。表达翻越雪山关的凄凉和感谢叙永人给他的温暖与情谊。他还写下：“鱼凫今日是阳关，九度长征九度还。何补干城与心腹，空教霜雪老颜容”，表达风雪中数次行走雪山关古道，叹惜容颜衰老不能报国之悲愤。他的《雪山关绝粒渝从者》，则表现他坚韧的意志，“仆痫马痛漫兴嗟，戎旅华封本一家。我骨已仙原不馁，何须食柏与餐霞”，叙述他在雪山关极度疲惫，断粮断饮，仆人和马匹累倒不能前行的悲苦。尽管如此，杨状元也没有失去对生活的追求，他在《雪山关见梅》中借梅自慰，“自甘蛮方瘴疠，谁怜姑射肤肌。肠断何郎东阁，魂消林叟西湖。”表现宁甘瘴疠，不屈服权贵，寄怀知音与独立人格品行的高尚节操。

杨状元的一生与叙永县雪山关紧紧相连，直至含恨长辞，皇帝没有饶过他“议大礼”的“罪过”，他也无法实现与叙永人相约自夕“生还如有日，相伴老渔蓑”的愿望，他只能在长期谪戍生涯中孤身一人，凄凄苦苦奔波往返这条川黔古道，往返赤水河边的雪山雄关。他在夜宿叙永县天池古镇《天池夜宿对榻韩炅庵》诗中叹惜：“永宁三百六十滩，顺流劈箭上流难。来宾霜雁岁方晏，唤客荒鸡星未残。赢躯肯容老巴国，濯发真如到洧盘。明日鱼凫关外路，缘缨清泪对君弹。”讲述自己身躯病弱，朝廷还不容许他终老四川，几次被追押回云南的无奈。也表达他出鱼凫关犹如出阳关的凄苦，只能弹洒泪水异乡飘泊的情怀。

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秋天，杨慎这位明代首屈一指的才子在云南永昌（今云南保山县）谪所含恨长辞，空留满腔遗恨洒满古道关山。杨状元去了，但他的名字却与永宁古道雄关紧紧联在一起。说到雪山关，人们就会想到怀才不遇、刚直不阿的大才子杨慎；说到杨慎，人们也会想到高耸入云的雄关雪山关。你听，“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这大气磅礴的《三国演义》主题曲，不正是杨状元填写的心声词吗？

而今的雪山关，这条盛满马帮背夫血泪的古道雄关，它已经完成了历史赋与它的使命，横贯川滇黔的高速公路替代了它当年的位置，联结起三省贸易往来。雪山关下的乌蒙大地，也不再是当年杨状元笔下“乱山泣魍魅，虎豹云林猿猱路”的情景，它获得了新生，到处新房林立，花果飘香，成片的桃李梨苹果西瓜和甜橙，把雪山关下的乌蒙大地打扮得花团锦簇。它不再是人们心中的苦寒之地，它成了大山中闪亮的明珠，在中华欣欣向荣的土地上欢笑。

只有岁月曾经留下的苍桑和叙永县古隘雄关雪山关，以及雪山关古道和杨状元的脚印，依然静静留在那里，留在赤水河边的雪山关上，无言地提醒着人们久远的故事和当年盐茶古道上的艰辛，杨状元及众多厚重历史和历史人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