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砂痣到蚊子血,贾琏与王熙凤的婚姻究竟败给了谁?
张爱玲曾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这段话以一种唯美的叙述一语道破了婚姻的残酷性。每一个女人,也许都曾经是某个男性心头的朱砂痣与白月光。
如果那个男性不曾得到过她,那她将永远成为对方心头的遗憾与牵挂;如果那个男性最后与她牵手,婚姻又会千方百计地来折损这二人,让那白月光失了皎洁,让那朱砂痣不再动人。久而久之,白月光变成了饭粘子,朱砂痣则化作了蚊子血。
在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中,贾琏与王熙凤的爱情与婚姻正是这段话的最佳注释。
始于婚姻,陷于爱
也许一直有人认为,贾琏与凤姐的婚姻只是在封建社会里,大家族之间为了彼此的利益所促动的姻缘关系,并非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之上。然而,包办的婚姻一定就是不幸的吗?至少从新婚燕尔的贾琏与凤姐身上,我看到的是更多的恩爱与包容。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的时候曾提到贾琏和凤姐已有两年婚姻,对于这个过门的媳妇王熙凤,贾府上下无不称道。
冷子兴称王熙凤“模样标致,言辞爽利又心机极深,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自从王熙凤帮忙照应贾府内务以后,她的丈夫贾琏反倒退了“一射之地”。
从这一点上,我们可以看出贾琏十足信任凤姐。他作为贾府的长孙,在某种意义上是整个家族的主心骨,应承着贾府的大小事宜,但是婚后他把自己在家的大权全部交于了凤姐。
一方面,贾琏知道凤姐喜欢掌权,他也不愿意绑住所爱之人的手脚,而是选择了鼓励与支持。另一方面,这也说明贾琏对凤姐的能力和才干有十足的信心。
对于贾琏而言,凤姐不光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更是个能在事业上帮衬他的贤妻。因此,纵然是包办的婚姻,凤姐的这般品貌也足以让贾琏动心。
作者也在书中,通过明线和暗线,几处交代了二人在婚姻之初的恩爱与甜蜜。在第七回中,作者通过周瑞家的送宫花这一线索带出了“贾琏戏熙凤”这一段隐写。
王熙凤和贾琏事实上是贾府中最忙碌的两个人,他们分别担任了贾府中的内外主事。而在这样的百忙之中,他们尚要在午间欢爱一番,可见夫妻二人的感情已经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并且,此时王熙凤已经生下了巧姐,而巧姐出生也丝毫没有影响两个人的恩爱。
在第二十一回中,因巧姐出水痘,家里需要供奉蚕娘娘,贾琏只得回避几日。在这短短几天内,贾琏却饥渴难耐地和多姑娘发生了关系。但是,待供奉完毕,贾琏回到房中又和凤姐恩爱如初。原文提到:
一日,大姐毒尽癍回,十二日后送了“娘娘”,合家祭天祀祖,还愿焚香,庆贺放赏已毕,贾琏仍复搬进卧室。见了凤姐,正是俗语云:“新婚不如远别。”是夜更有无限恩爱,自不必说。
可见,在这个阶段,贾琏和凤姐的状态还处于蜜月期。哪怕是两个人在生活中有小矛盾,也只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并且,在贾琏与凤姐的婚姻生活中,也不乏一些温情动人之处。在第十四回,黛玉的父亲病危,贾琏受命回姑苏办理林如海的身后事宜。
这段时间里,凤姐协理宁国府,忙得脚不沾地,却依旧十分牵挂贾琏。凤姐百忙之余亲自为贾琏打点了行李,更添对仆人百般吩咐、叮嘱,唯恐贾琏一路不妥。种种细节之中,王熙凤对贾琏的爱不言而喻。虽然二人已经成婚,但是他们对彼此的热情似乎只赠不减。
困于压抑,败于不平
两个人的婚姻虽然有一个甜蜜的开端,但是却最终没能承受住生活的考验。贾琏和凤姐第一次在婚姻中公开撕破脸面是在凤姐的生日宴上。当日贾琏正同仆妇鲍二家的偷情,不料被凤姐无意间撞破。
凤姐是出了名的醋坛子。记得她嫁给贾琏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发了贾琏的屋里人。在她的心里,丈夫只能属于自己一个人。只是一直不让丈夫纳妾又在明面上说不过去,她这才将贴身丫鬟平儿纳入房中,只是明里暗里都不愿意让贾琏沾染。
如今,贾琏和鲍二媳妇的奸情无疑是当众给了凤姐一个天大的难堪,凤姐便当着众人发作了一通,贾琏也作势扬言要杀凤姐,场面一度十分难堪。
不过,贾琏与凤姐的婚姻破裂绝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次偷情,而是积攒已久的矛盾在这样一个时机自然爆发了。
贾琏与凤姐之间的矛盾,一方面来源于凤姐的管束与压抑。
贾琏在天性上就是一个浪荡情场的花花公子,他痴迷于肉欲的刺激与新鲜感。我们会发现同他偷情的人比如鲍二媳妇、多姑娘、尤二姐,秋彤等,都是些品貌参差不齐的人物。用凤姐的话说就是“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可见贾琏在情妇们身上并没有投入多少感情,他所期待的只是肉欲的满足。
因此,贾琏的风流并非王熙凤的美貌可以治愈。但是凤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妄想改变一个人的天性,这正是两人婚姻悲剧的开端。
另一方面,贾琏与凤姐渐行渐远也源于凤姐的强势与夺权。
第十六回提到了一件小事:贾琏的乳母赵嬷嬷求凤姐为她的两个儿子谋差事,在此之前,她求过贾琏,只是没见个动静,便来求凤姐。偏这位乳娘的情商不高,为了讨好凤姐,她不惜当面让贾琏难堪。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贾琏的侄子贾芸曾想在建造大观园的工程中谋个岗位,求贾琏无果便找上了王熙凤本人。贾芸为了奉承凤姐,甚至说:
“求叔叔这事,婶子休提,我昨儿正后悔呢。早知这样,我竟一起头求婶子,这会子也完了,谁承望叔叔竟不能的。”
面对这样的场景,王熙凤往往十分受用。当别人通过贬低贾琏抬高她,她从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成就感和威望。这一点是王熙凤的骄傲,也恰恰是这一点让她赢了权利,失了爱情。
贾琏虽说浪荡,但也是个有自尊心的大家公子。王熙凤屡次在这些方面和他较量,不免让贾琏在众人面前失了体面与威信。随着凤姐权利越来越大,她甚至开始背着贾琏放高利贷,给人包揽诉讼,用一些不太正当的手段捞银子,借用的全部是贾琏的名义,但是她从来不会告诉贾琏。
夫妻之间因此也少了几分坦诚。凤姐因掌权太过,导致贾琏在外人看来,完全成了一个惧内又毫无话语权的人,但是凤姐也从不为此澄清。
当利益二字占据了王熙凤生活的核心,贾琏越来越看不到她曾经天真烂漫的一面,他能感觉到的只有压迫和限制。这样的女人,贾琏越来越爱不起来。
后来,凤姐得了严重的妇科病,这让贾琏最后眷恋的一点肉欲之欢也没有了。从此,二人便在精神上彻底貌合神离。后期的贾琏甚至变本加厉,不惜冒险联合贾蓉等人偷娶尤二姐。
这样的感情变故,令人唏嘘。贾琏与凤姐,并不是天生的怨偶。他们的婚姻,最终以同床异梦告终,只因两个人在婚姻爱情的地位上越发地不平等。
贾琏并不是支持“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男性。相反,面对精明能干的媳妇,他愿意交出手中的权利,让凤姐一展才能。但是凤姐因将权利看得太重,抓得太牢而忽略了他背后这个男人的感受。
久而久之,贾琏对她的爱也不复如初。归根结底,贾琏和王熙凤的婚姻还是败给了谎言与不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