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遥远的小山村(二)
悠然三人行之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二)
山村的夜晚,如老胡此前说过的一样,八点以后几乎就没有了人声,我们大概是村里最晚睡的人。
城市里,是很难享受到如此的静谧了。这样的宁静,适合弹琴,适合阅读,适合做一切与创作有关的事情,也适合发呆。难怪老胡乐不思“绍”,便是千岛湖,那个风景如画,令多少人魂牵梦萦的地方,他多待上几日便觉得太过浮躁 。
心无挂碍是一种境界,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比如我。所以在我看来,老胡是个了不起的家伙。不过我也想告诫老胡:老胡你不用得意,我这人的特点,所有别人能做到而我做不到的,我都觉得他了不起。嘿嘿。
然而在村里,我还是由衷地跟老胡说,你比以前看着更自在了。甚至回来以后看到与老胡相熟的朋友,也会跟他们赞叹一两句:胡老师如今的状态,比起四五年前更好了。
当晚,我们住在了老胡隔壁,也就是那个为我们炖鸡的老太太家。她家也是两层楼,家中只有她和老伴儿在,他们住楼上,我们便在楼下安歇。
因为老胡打预防针用力过猛,我自行把住处想象成我三十年前老家的模样,但事实上,实在是我们都多虑了。老两口的家里,条件自比不得宾馆酒店,但至少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在我们看来,能把洗漱问题解决了,其他的问题便都不是问题。
我有多年前挤绿皮火车的悲摧经历,更觉得到了哪里能有一张床躺着,便是现世安稳。但艳玲姐和晶显然是不太开心的。因为据她们说,我的呼噜声大约响了一夜,严重搅了她们的山村好梦。后来她们向老胡告状,老胡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怪不得他夜里也被吵得没睡着。
我痛心疾首。谁能想到,我会以一夜鼾声名动山村?
虽然觉得道歉毛用都没有,但我还是诚心诚意向晶和艳玲姐致歉。怎么着,也得让她们心里获得点儿平衡不是?
好在我起得比她们早点儿,于是赶紧洗漱一番溜去老胡的院子,留她们些许安静的时刻。没准儿,还能补个早觉。
老胡比我更早。我跨进他的院门时,他已经在吃面了,据说是头天晚上的鸡汤下的。我垂涎欲滴,拒绝老胡搭手,熟门熟路下起了面条。
没添加任何调料,也不需要有多高厨艺,但满屋都是原生态的食物香味。
等面熟的过程中,我透过老胡厨房黑乎乎的纱窗,留意到住在他后排的一个老人,正在有节奏地削着竹竿,估计是作扫帚柄子用。
那一刻,屋里浓浓面香,屋外笃笃竹响,让原本就很安静的山村更添一丝祥和。我有那么一会儿,是忘我的,似乎第一次体会到,道家所追求的空空静静。
但我终究是俗人。这样的状况保持不过几分钟,我便被面香、鸡肉香勾回红尘。于是捞起满满一大碗面,迅速化身饕餮。
不知是否香气越墙而过,勾起了那两位的食欲。总之,晶很快也过来了。在我一叠声的安利下,同样自己动手,投身美食的制作和享用中。
我又没来由地喜欢上这样的感觉。没有尴尬的客套,我们既是宾,却也像主。老胡这个“地主”乐得做个甩手掌柜,我们在屋外吃面,他隔着窗子为我们抚琴助兴,。
艳玲姐的出场有点别开生面。姗姗来迟,偏要向众人昭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我们尚还没见着她人,便听到门口一个千娇百媚地声音响起:家里有人吗?
我伸头望望身着花布袍、满脸喜气的艳玲姐,酝酿着该如何回答,才能制造喜剧效果。不曾想,老胡扭着头作聆听状,然后转过脸来特真诚地跟我说:家里有米,抓一把叫她走。
我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狂笑不止。在屋外的艳玲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靥如花地问我怎么回事儿。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老胡刚刚说的复述给她听:
“胡老师说了,家里有米,让我抓一把给你,叫你走。”
艳玲姐的脸上霎时精彩纷呈,但随即“恼羞成怒”地使出她的杀手锏,用糖分极高的嗓门儿喊起来:
“啊——呀!讨~厌!”
艳玲姐说这话时候的眼神、动作,想象力丰富的小伙伴们可以自行脑补一下。可以肯定的是,那天一大清早,老胡小小的院子里,笑疯了我们一群人。后来我们还曾专门儿就艳玲姐说话的语气作了探讨,我和晶一致认为,难怪艳玲姐人缘那么好,就她这小嗓子一吊,立马就能酥倒一大片。
早餐时间在打打闹闹中结束。老胡说,他得等一个人来拿画儿换米钱,但不确定等多久。艳玲姐说头天开车有点累,再加上夜里被我吵得没睡好,想要再休息一下。晶倒是精神头儿好得很,喊着要和我一起爬山。
我自然求之不得。于是老胡守家,艳玲姐补觉,我和晶则兴致勃勃进山了。鉴于老胡说他门前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是捡回来的,我们特地拿了个空包,以防途中遇到啥宝贝。
因为地形不熟,我们选择走了盘山道。夜间就已经断断续续下起了雨,山间的空气越发清新。
晶多年如一日的坚持锻炼身体,而我最近为了腰椎肩椎啥的能多用几年,也没消停过。盘山道再蜿蜒,又岂能累着两位女侠?我们倒是在阵阵清风和唧唧鸟鸣中,走出了闲庭信步的感觉。
晶的故乡是有山的,但那是北方的山,可能多的是峭拔雄浑,如威武的汉子。我常年生活在平原地带,诺大的县域内,最高峰尚不足70米。如此的两个人,对于南方青山秀水,一直心存向往。记得晶刚来的时候就说过,她这次就希望游山玩水,我们这次大雷山之行,也算是在圆梦,虽然这个梦不知不觉就会被圆上一回。
在盘山路上行走了十几分钟,我们便被眼前广袤的竹海所吸引。我笑到:难怪在宜兴时候,胡老师会在我朋友圈里嘲笑我们花钱看竹子,人家这里可是想怎么看怎么看啊。晶也附和,同时开始琢磨,该把她家正在装修的新居种上哪个品种的竹子。
到底是南方。虽然已入冬季,大雷山上一派秋色横空。除了苍翠的竹林,更有火红的枫叶,金黄的柿子,桔子,五彩斑斓,好看得不像话。我们还看到接着红红果实的红豆杉,那些果子一粒一粒,圆溜溜的,如同玛瑙攒在一起。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红豆杉结果,而且,也是第一次知道,我们平常养作盆景的红豆杉,其实也可以长成高大的树。而且,在大雷山比比皆是。
一路走,我们一路时不时地发出啧啧叹息。我和晶都坚定不移地以为,呆在这样的地方时间长了,啥毛病都不会生了。
当然,大雷山不单单是风景优美,空气清新,人也善良厚道。老胡头天晚上说这里民风淳朴的时候,我们虽然信,但终究没有感同身受。那天上午,我们却是实实在在体会到了。
上山时,有位女子开车途经我们身旁,缓缓停车摇下车窗,问我们需不需要捎上一程。我们非常感激地道了谢,告诉她我们主要就是想体验一下爬山的感觉。她笑着点头走了。后来我们下山,凑巧又被她从身后赶上,再度问我们是否需要乘车,我们二次谢绝了她的好意。但我们的内心,着实被她暖到了。
然而这并不是我们唯二的感动。我和晶一路盘旋而上,走到了位于半山腰的塔竹林村。在那里,我们遇到回家看奶奶的小夫妻。
原本我们是没有交集的,但我们遇到他们时,正是他们抱着孩子准备下山的时候,他们的奶奶,正在往他们的车上堆东西。我们看到奶奶给他们的物品中,有塔状的植物根块,我和晶以为是竹笋。听我们好奇地议论怎么冬天还有竹笋挖,男孩子热心告诉我们,这是正宗的奉化芋艿,现在少有人种。
身为吃货的我们,又岂能错过如此机会?我们便问可不可以卖点儿给我,奶奶看起来似乎不大乐意,女孩子笑着用普通话说:奶奶你有就卖点儿给她们嘛,反正我们又吃不完。
于是我们到底花二十块钱,买了两个超大的芋艿。男孩子说,我们也真是赶巧了,他奶奶是这个村里唯一还在坚持种植芋艿的老人。而且倘若他们今天不回来看奶奶,就算我们见着了芋艿,和老人家的沟通也是个大问题。
末了,男孩子又特意带我们进村看了一株两千多年的老银杏,为我们介绍了它的生长历史,这才离开。
我和晶感慨老胡头一天晚上的所言非虚,对这个遥远的小山村以及村里人,又多几分好感。放飞自我了的晶,后来几次振臂高呼:我不走了,我要留在这里!
我们在塔竹林村看山看树看老屋,直到艳玲姐发信息来,说胡老师喊我们回去吃饭,重要的是希望我们保存体力,他下午陪我们进山,去看更值得一看的地方。
我们欣然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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