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放牛娃

放牛娃

放牛娃,放牛娃,放牛的娃娃爱玩耍;放牛娃,放牛娃,放牛的娃娃不想大;放牛娃,放牛娃,放牛的娃娃要当家!

噶简单啊!题目叫《放牛娃》吧?

是!记住了吗?

记住了!

预备,唱!

这是1976年,我上小学五年级放暑假“双抢”的时候,在苦棟树底下,教唱三个放牛小伙伴歌谣时的情景。起初,我们对歌谣似懂非懂,及至“双抢”结束,才领会了其中深意。

1

这首歌谣,是我村庄隔壁中学敲钟的老师教我的,很斯文、外地、打官腔的一个老师,我不愿随意透露他的名字,老师和同学们当面都叫他“大作家”,其实背地里好多人不敬地称他“大神经”,五十多岁还孤身一人,除了天天上下课敲钟,就闭门创作长篇小说。我们是忘年交。这首放牛娃的歌谣,是他的作品。

暂时不提“大作家”,还是说说我们四个放牛小伙伴吧!我,比他们都大一岁,教唱歌谣的时候已在生产队挣3分工分,他们三个家伙都挣2分。

大冲,长的墩实,膀子粗,有蛮力,特听我的话,好使唤,是我干活和打架的好帮手。

有根,独子,见了谁都是一张笑脸。但是,胆子贼小,经常把我爹我娘怎么怎么说挂在嘴上,玩是不太好玩的,嘱咐他帮忙照应牛没问题。

小阳,这个名字不是外号,是大名,眼睛眯眯小,骨碌碌地转得快,小聪明蛮多。我老觉得跟他交朋友交不太深,“双抢”放完牛,我改变了看法。

我们四个人的任务其实很简单,主要是中午大人午休的时候,把上午在田里干活的水牛看牢,吃好草、喝好水,下午3点钟左右生产队开工,再把水牛送到犁田耙田的社员手上,就记一天工分了。

这个时间段,太阳最毒,明晃晃地悬在头顶,刺得眼晴睁不开,地表温度在50度以上,稻田里的水滚烫滚烫地灼人。家里富裕点的,是舍不得把自家孩子晒毒日头放牛的,我们几个,除了小阳家里缺粮不缺钱外,家里光景都不太好。

我总觉得,我们村在大队12个生产队中表现一般般,田不算最肥,人不算最勤,心不算最齐,马马虎虎,挣十分的壮劳力每天可赚到三毛钱,别的村有赚到一元多钱的。村上主要有三块水稻田,一块是北面的沙洲,是赣江分支冲击而成的一大片约150亩左右的沙田,另两块是东西两面的旱地,大概60亩,要靠排管站抽水灌溉,我父亲是大队电工,负责排管站抽水,这个我很熟悉。

第一天放牛前,生产队长在我耳边叨了一句:“你年纪最大,把这三个小鬼看牢。”

我对生产队长有点小意见,这么光荣重要的放牛任务,为啥不召集我们四个放牛娃开个动员会,或者公开给我下达个小组长之类的头衔呢?这样,我就可以向他们三个小伙伴名正言顺地发号施令了。我想,队长可能对我还不太重视和信任吧!

管他呢,憋气归憋气,牛还是要放好的,何况我年纪最大。

上午,生产队有8头水牛在沙洲田里干活。社员们收工了,我们四个便一人牵着2头牛,赶往沙洲坝上吃草。河岸水草鲜嫩,牛很乖,沿着河堤,排成蛮整齐的队伍,专心致志地细嚼慢咽。

小阳穿着长衣长裤,还戴着个麦编新草帽,有一颗铁路标志的“工人”红得耀眼的印子,让人眼馋。我们其他三个人都是一条短裤,光着背,一根赶牛的鞭子。第一天,我们看小阳,就觉得怪不顺眼的,甚至刺眼。我说,小阳老弟,咱们是来放牛的,不是到三江镇赶集,不是来沙洲坝做客,又没有女同学看你,穿得这么好,真不像话!小阳嘿嘿一笑,“晒破皮,要得皮肤病的!”大冲一把扒落小阳的草帽,气愤地说:“就你命好!命好就不要来放牛啰!”看小阳委屈得要哭,有根赶紧过来解围:“太阳这么毒,防着点没什么坏处。”大伙便都不吭声了。

我突然想到:3只公牛好认,那5只母牛放一起,还认不太清,得赶紧给牛起名字。否则,要是那头牛走丢了,真不知道是谁呢。

小伙伴不再闹腾了,便围坐在离牛吃草约十几米的一棵苦楝树下,一边避阳,一边给牛认真起名字。大冲先发言,牯(公)牛块头与年龄成正比,就叫大牯、二牯、三牯,跟我家三兄弟一样叫,他三兄弟分别叫大冲、二冲、三冲。我带头鼓起了掌,小伙伴都叫好。

母牛起名有点难的,生产队母牛有10头,今天干活的是这5头,说不准明天牵来干活的又是另外5头,而且模样都差不多,也从来没听到大人们给它们取个名,真是的。小伙伴一时犯难,便把任务推给我,夸我作文比赛在全校得了奖状,真是哪壶开了提哪壶,夸得我心花怒放。

于是,我把小伙伴都招呼到聚精会神吃草的牛群身边,让大家一起观察牛的特征,集体命名,凡有争议的最后由我拍板——身材最肥的,我们叫它“胖嫂”;身材最匀称同时眼睛最有光像是会勾人的,就叫它“美女”;那头嘴巴翘得最高的,咋看都像是在赌气的,就叫“翘嘴巴”;那头背上有两条弯弯曲曲花纹的,在年龄上如黄花闺女似的,小伙伴们异口同声叫它“花姑娘”;还剩一头,特普通,前面好久没有找到特点,重新把8头牛比较了一遍,我后来发现,这头牛颈脖子细长,没词了,就叫“鹅小姐”了。

给牛起好名,我们每个人高兴地认了一遍,一个都不错。后来有新牛加入我们队伍,我们第一件事就是起名字,并把这些个名字全都告诉社员们,社员们从此都跟着我们一起喊牛名了。

我想起“大作家”老师教我的《放牛娃》歌谣。于是,我们四人挺有仪式感地进行了文中最开头的一幕。

2

沙洲上有一块种了西瓜的沙地,3亩左右,明显高出水稻田一两米,西瓜长势很好,大多呈椭图形状,大的有十来斤。但这块沙地不知什么缘故,居然被邻村——双木村占领,瓜地边上搭建了一个很结实的草棚,双木村七十多岁的老生产队长,在西瓜成熟期二十四小时看着。

第一天放牛,我见大冲往瓜地方向瞟,不下于一百次。我瞟的次数可能比他也不少。第二天,我们把牛继续赶到沙洲岸边吃草。看瓜老队长一直注意着我们,摇把大牖扇四周威严巡视。说实话,我们几个还是很怕他老人家的,别的不说,光是他那声音,如洪钟般响亮,一声吆喝,是会把小偷吓破胆的。但是,我们光膀子在太阳底下快要晒干了,特别是被近在身边的西瓜,馋的口水流了又咽进去,咽进去又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大冲说,我先去侦察侦察,看看这个老头午睡了没有?他是用电影里解放军匍伏前进的姿势抵进到草棚边的,看起来真帅!大冲朝我们几个打着过去的手势,我们心领神会,便缩头缩脑地走近西瓜地!“小崽子!放肆!”

老队长突然从草棚里蹿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竹竿,威风凛凛地冲向我们!我们撒腿就跑!“站住!牛不要啦!”老队长的话提醒了我们,我们是放牛娃,大伙定住神,任由老队长处罚。“念你们初犯,今天不揍你们,账先记着,滚回去好好放牛!”

我们四个慌忙点头,一声不吭地走到牛群边。

没有偷到西瓜,我们便埋怨大冲提供虚假情报。大冲很委屈地说:“这老家伙打鼾呢,原来是装的,真坏!”

太阳底下晒得肩背火辣辣的疼,我便提议伙伴们坐到河岸一隐蔽处歇息。这时,小阳从裤袋里掏出一副扑克牌,还有2张算术簿纸和一支圆珠笔,原来这小子穿长裤还藏着这层意思。我和大冲都是村上的好赌分子,书越读越薄,都是赌博输掉的。打扑克不来点刺激不好玩,咱们没钱,纸还是有的,账先记着,放牛回到家再兑现。

我们打“争上游”,我和大冲一边,小阳和有根一边,三四岁的时候就会玩的。小阳和有根两家伙耐性都好,牌算得很清楚,出牌也要比我和大冲慢个半拍,我和大冲都是猛打猛冲型,基本上每盘都输,很不爽。于是,我提议改打32张的牌九,输赢快,过瘾。小阳显然不高兴,舍不得好风头断了

有根则嘀咕,推牌九会赌大了。一时,我们僵住。这时,正对着河堤的小阳惊叫了一声:“不好!有头牛游过对岸了!”我们抬眼望去,真是吓傻眼了!有根忙跑去查牛,大声嚷道,“美女”不见了!一会儿功夫,我们便眼瞪瞪地看着“美女”上岸偷吃庄稼了。

该死!河对岸就是柴家庄,归另一个县管辖。柴家庄其实没山没柴,是典型的平原开阔地。因租用我们村的祖山坟地,两村过结很深,视作世仇。我们从小就听大人说过,去哪也不要去柴家庄,见谁也不要见柴家庄人!

我叮嘱有根和小阳看好其他的牛,便和大冲一头扎进河里,奋力游向对岸。我们这条河是赣江的清丰山河支流,河道在沙洲坝拐了一个好大的弯,这里河水很深,全村没人在深处潜到底过,河面100来米宽,水也是最冰凉的。我和大冲水性都好,但游上岸时,见牛已被两个大人牵走!“美女”确实偷吃了柴家庄的一大块花生地,牛蹄印还清清楚楚的。我气的直拍大腿,朝对面的伙伴猛喊:“小阳,你到村里去喊人"!小阳扯着嗓子应道:“听到了”……一边往我村上小跑。

我和大冲使尽全身力气去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壮汉把“美女”拴进柴家庄队里的牛棚里。村上出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是用敌视的眼光瞧着我们。我和大冲的哀求,一丝一毫不起作用。看来,只有等我们村上的大人来交涉啰。

一个钟头后,我父亲和大冲父亲浑身湿漉漉地赶过来了,我们像是见到救星一样。可是,父亲大人一眼也没瞧我,大冲父亲扬起巴掌要打儿子,大冲机灵躲开。两位父亲给村上人挨个陪小心,那副卑微的模样,让我很是难过。交涉一点也不顺利,磨了一两个钟头后,我父亲掏出三毛钱,大冲父亲掏出二毛钱,他们用五毛钱买了2包一毛三分钱一包的“太平”香烟,另外二毛四分钱买了糖果,全部交给柴家庄生产队长,在场的男女老少抽烟的抽烟,吃糖的吃糖,在一片嬉笑中,我们两位父亲勾背走在前头,大冲牵着牛,我拎着一根棍子,悻悻地离开柴家庄!

三毛钱,可以买到2两旱烟烟丝,那是我父亲一个月的烟资呀!我替父亲心痛。

把“美女”交到队长手上的时候,队长十分生气,叫来记工员,把我和大冲这天的工分直接扣了。我们的两位父亲花费血本,从世仇手上要来牛,实属不易,但耽误劳动,功过相抵,工分就没扣除。

回家的路上,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问大冲。大冲说,对呀,队长怎么只扣我们两个的工分呀,我们是四个人一起放的牛呀?唉呀,有根家跟队长家祖上同房,小阳家跟队长家关系也不错,这不是欺负我们嘛!大冲要折转身跟队长评理去,被我拦住。我不忍心再让我们的父亲摊上事情了。

当天晚上,三个放牛小伙伴勾肩搭背来到我家。有根和小阳告诉我,他们知道队长要扣我和大冲工分,便跟队长理论,要扣四人一起扣,有根爸和小阳妈也一块去了。最后,队长决定不扣工分,但社员大会,要公开批评这件事!我们四个笑的很开心,管他开什么社员大会,我们又不是社员,我们又听不到。欢笑声传的很远……

3

“双抢”期间,大队每天评“红旗”。我们生产队连续一个礼拜,一面红旗也没扛到。队长着了急,上午收工时间从十二点改到十二点半,下午开工时间从三点改到两点半,我们放牛时间缩短了一个钟头。

这天中午,有7头干活的牛交到我们手上,有根牵了一头,是“小牯”。大家的意见还是把牛放在沙洲上。沙洲上的水草,牛喜欢。沙洲上的西瓜确实诱人,尽管老队长看的死死的,我们一次都未得逞,但还是想碰碰运气。有根走在最后面,突然捂着肚子,说要拉了,让我们先走。这家伙可能有点小算盘,但我们一心想着西瓜,也就不理会他了,径直往沙洲走去。

老队长像个打仗得胜的将军一样,笔挺地伫立沙洲,迎候我们的到来。这让我们倒吸了一口凉气。老队长冲着我们说:“小崽子,来啦!”大冲应道:“老家伙,来给你做伴呢!”老队长看样子一点也不生气,我便讨好他,叫了一声老队长好,老队长亲热地摸了我的小光光头,又大又粗的手像是带了刺,让我头皮麻麻的,有点痒。

我们把牛围着这块西瓜地转,吃完这头,又让牛掉头吃到那头。我们这点小心思,估计早被老队长看透了。老队长就是不肯进草棚,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我们。我们三个觉的特别没劲,把沙子踢得在空中扬起粉沫。小阳说,我们唱放牛歌谣吧。于是,我们便扯开喉咙叫唤:“放牛娃,放牛娃,放牛的娃娃爱玩耍……”

沙洲空旷,歌声悠扬。老队长一动不动地听完我们唱的歌谣,奇怪,居然朝我们鼓起掌,并招呼我们到草棚来。老队长把草棚当圣地,平时不让生人进的。我们三个也不知道啥意思,心想,能在草棚乘个凉也好。草棚还挺宽敞,一张竹床摆在正当中,我们三个刚刚坐下。这时,老队长抱来一个开裂了的大西瓜,足有十多斤重,对我们说:“小崽子,你们有口福。今早,村里摘了三担西瓜上街卖,破了一个,社员们留给我解馋的!放牛歌唱的好哇。我像你们这么大,给地主也放过牛!这瓜,我们四个分着吃!”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把绿皮小刀,扑哧几声,一颗西瓜一分为四。小阳先说了多谢,我和大冲慢半拍,也很高兴地说多谢。老队长便笑了,也端着一块西瓜啃了起来。我边吃边招呼老队长坐竹床来,老队长说,我不坐,你们放心吃,我帮你们照看一下牛。呵呵,我们差点又把牛忘了!

熟透的西瓜才会一碰就裂,这西瓜真甜!吃完西瓜,老队长又打回原形,变得严肃起来。他叮嘱我们,对谁都不许说吃了沙洲上的西瓜。大冲插嘴,为啥?我骂他猪脑壳。老队长还说,他们的瓜,都做了记号。真的呢,小阳指着大西瓜边插的尖尖的木桩子,我其实早就发现了。老队长说,从今往后,不许你们几个打西瓜的主意!大冲第一表态:坚决不打西瓜的主意,一边说,一边口水流到下颌。我和小阳冲老队长笑笑,我说“遵命!”小阳拍地立正,举少先队员礼,说“听老队长的话!”

有根跑过来了,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说:“出,出事了……”

我嘱咐大冲看好沙洲上放的6头牛,便与有根、小阳一路小跑赶到“小牯”出事地点。“小牯”躺倒在一块刚犁好的小田里,身上满是泥巴,脖子向右边歪着,嘴里吐着白色的泡沫,无神的眼珠珠淌着浑浊的泪花。

有根坐在田埂上哭了。他说,他家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吃过荤菜,牵“小牯”的时候,看到两块刚犂过的田里撒了石灰,发现有泥鳅呛出来,想抓些泥鳅让爹娘尝一尝,沾沾荤。于是,故意走在最后面,脱离我们大部队独自行动。然后,专心致志地抓泥鳅,牛就放在这两块田埂上啃草,一共抓到12条,心想着也可烧一顿吃了,但“小牯”不知啥时候跑到社员自留地里吃庄稼,吃了啥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南瓜藤,等我发现,牵到田里就栽倒了。

一定是中毒了!我们商量对策。有根负责照看“小牯”,想办法把“小牯”牵到禾场阴凉处,并让“小牯”喝一点清凉干净水。小阳负责叫队长和社员们,我到大队部,请大队干部打电话叫公社兽医。

谢天谢地,一切顺利!队长和社员20来分钟就赶到现场,把牛折腾到了禾场阴凉处,多少灌进了一点水,大队书记正在电话边上值班,一听情况,就接通了公社兽医站站长电话,站长40分钟头后骑着破自行车赶到我们禾场。兽医站站长判定牯牛氢氰中毒,有可能是吃了石灰和南瓜藤,问有根,有根忙说,是是是。我注意到队长看有根的眼神,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是有火要燃烧!站长不愧是站长,连给牛灌肠洗胃的竹筒子都带过来了。洗好胃,又给牛吃了几片药丸,开了些药,交代吃药注意事项,让队长在单子上签了大名,交代让小牯牛明天再休息一天,队长便唯唯诺诺地对站长说:“谢谢站长大恩!下个月我会派人把账结掉。”

站长刚跨上叮铃铃响的破自行车,这头,有根爸随手折了一根禾场边上的粗柳枝,猛地抽在有根的胸脯上、背脊上、胳膊上,一条条红痕啊。我冲上前,抱住有根爸,一边喊有根:“快跑……”

据说,小牯牛中毒事件,惊动了公社革委会主任,公社主任打电话指示大队长,说了一句我认为很真实管用但经不起推敲的一句话:“要把耕牛看得比社员更重要!”

当晚9点,生产队召开社员大会,破天荒地让我们四个放牛娃列席。我看到,我们四人的父母在大马灯的映照下,头埋得很低……有根和他爸妈当天的工分扣光。

4

经历小牯牛中毒风波,挨了社员大会批斗,我们再也不敢瞎想疯玩了。生产队长把我们四个放牛娃看的更紧了,收工把牛交到我们手上的时候,让记工员用皮尺量好牛肚子尺寸,记录在一个小本本上,开工的时候再量一遍牛肚子,在小本本上记录好,看牛吃饱了没有。记工员成了我们眼中的“判案法官”,以至于在以后的好长时间里,见到皮尺和小本本,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我们生产队一丝不苟的记工员。

人争气,牛给力。生产队“双抢”进度后来居上,在大队评比中夺得一面又一面鲜艳红旗,社员们看我们四个放牛娃,脸上有了些喜色。

沙洲的禾苗全部插上,绿旺旺地煞是好看。村东边的田,禾苗插了一半,稻田全部犁好耙好,最后剩下西边还有七八亩田没有做好。队长对我们放牛娃说,今天下午要突击把所有田做好,在大队里就可以扛面大红旗了。叮嘱我们一定把牛喂饱喂好。

村西边水田的最西头,有座小山包,小山包的草别说七八头牛,就是七八十头牛也可以饱吃几顿。眼看胜利在望,我们几个小伙伴又唱起《放牛娃》的歌谣,歌声里充盈着骄傲自豪和对胜利的渴望。

为了让牛吃饱,我们不让牛扎堆,站在半山腰巡察。“花姑娘”今年5岁,相当于刚刚发育好的“妙龄少女”。我们都注意到了,“大牯”一直跟在“花姑娘”后面,不时地用嘴巴拱着“花姑娘”屁股。有根问,这么热的鬼天气,牯牛还会发情么,老家伙怎么这么骚?这个问题,我们谁也答不上来。

唉呀,大冲叫了一声,“大牯”骑上去了。“花姑娘”显然毫无准备,身子往前打了个趔趄。还没待“花姑娘”站稳,“大牯”在我们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又一次骑了上去。

该死的畜牲!小阳拿着鞭子,上下左右,朝“大牯”一阵猛抽。霎时,我们愣住了:小阳是不是生活中受什么刺激啦,或者让他联想起一些个不好的事物。总之,发的火气真大。“大牯”显然被抽疼了,四蹄乱踢乱跳!不好,牛绳被它踩断了。我跑近前正要阻止小阳打牛,只听小阳恶狠狠地对“大牯”说:“打死你,骚货!”完了,小阳这鞭子下去,“大牯”突然像疯了似的,冲下山坡,冲向马路,一直往西边奔去。

小阳知道闯祸了,跟着“大牯”后面猛跑。我交代大冲跑村里叫社员,让有根看好牛后,跟在小阳后面追牛。

前两年,“大牯”出过一次事,锋利的牛角把一个揪它鼻子的牛贩顶翻,差点要了人家半条命。

我怕“大牯”逢人就撞,也怕撞到汽车或拖拉机,尤其在拐弯处与牛相撞,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大牯“已疯跑了三里多地,小阳终于追上“大牯”。我突然被小石子硌了脚,停下来的功夫,离小阳十米左右。

在爬鸭公岭时,“大牯”速度终于慢了下来。爬上一个岭,又是一个S形的岭,一个急转弯,便产生视角盲区。听声音,前面来大汽车了。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小阳突然定在“大牯”前面,高高扬起牛鞭,“大牯”愣了一下,掉头往回跑了。但是,小阳被拐弯驶来的汽车撞倒。

幸好,汽车上坡,车速已减档。但小阳被撞的浑身是血,让我的心揪得很紧。这时候,村里社员赶到,“大牯”被稳住,小阳让汽车折转身送公社医院。

大队和生产队,刚开始把“大牯”出走,作为一起责任事故处理。我和大冲、有根在公社医院,看望还好只受了皮外伤的小阳时,看到一块很醒目的公社广播站的牌子,就好奇地走了进去,向站长宣传小阳奋不顾身救耕牛的事迹,站长很激动,称赞小阳是当下时代小英雄。当然啰,小阳鞭打耕牛的事,被我们捂得严严实实。

第三天,勇救耕牛的小英雄小阳事迹,见了报纸,上了广播,全县皆知。全县“双抢”工作总结表彰大会,小阳在会上作事迹报告。听说,小阳是把我们四个放牛娃一起夸的……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邬晓华,男,江西丰城人,1966年8月出生,现在杭州市上城区人大常委会工作。从军24载,部队业余从事过新闻报道工作,因写作分不清体裁,故写了些四不像作品,发表小小说、报告文学、散文约5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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