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进拴丨读李佩甫《无边无际的早晨》有感

2020-10-26 22:18

作者/郭进拴

李佩甫,当代著名作家,河南许昌人,现为河南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平原客》《生命册》《等等灵魂》《羊的门》《城的灯》《李氏家族》等,中篇小说《黑蜻蜓》《无边无际的早晨》等,散文集《写给北中原的情书》,电视剧《颍河故事》等,以及《李佩甫文集》15卷。作品曾获茅盾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人民文学优秀长篇小说奖、全国“五个一工程”奖、“中国好书”奖等多种文学奖项。部分作品被翻译到美国、日本、韩国等国家。

本书是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百年中篇小说名家经典”丛书中的一种,选录了李佩甫的中篇小说代表作《无边无际的早晨》《豌豆偷树》《黑蜻蜓》。

《无边无际的早晨》反映了人与土地的关系,描写了主人公对土地的背离,通过对背离者的“审判”,表达了作者自己对于土地的皈依和怀念。《豌豆偷树》继承了鲁迅对国民性的批判,以日记体的形式展现了改革开放之初农村的部分地区依然受到封建思想的影响,主人公被农村仍根深蒂固的封建权势和蒙昧害了;但是同时,王小丢外出求学和冷酷拒绝父母的要求昭示了农村人盲目崇尚和顺从强权的态度终将被打破。《黑蜻蜓》是理解李佩甫和他作品的钥匙,也是最切近他个人生活、内心情感和性格的作品,倾听乡村的召唤、以文学来负荷乡村,放大可贵的乡土之魂——民族精神中的美好人格、重情守义,朴素人性中的温暖善良。

“你是谁?生在何方?长在何处?你要到哪里去?”

自打从娘胎里出来便成为了孤儿的李治国,穿百衲衣、吃千家饭,被乡里乡亲拉扯长大。乡里人朴实,一个个都把他当做自家孩子,对待治国,绝不只是仁至义尽。

治国长大了,三叔给他找了份工作,一步一步地,当上了部长、县长。但出人头地后的他,没有衣锦还乡。他不止一次地想要回去看看,想要为乡亲们做点什么,但终究没有。

他第一次回乡,是因为国家实行计划生育,他为乡人做的第一件事,是逼他们计划生育。他第二次回乡,是国家推行平坟复耕,他为乡人做的第二件事,是将祖坟刨了。他带头将母亲的坟头平了,将不愿迁坟的乡民呵斥回家。成婚时,他不敢回乡,甚至不敢将消息告知亲人。

多么狼心狗肺的一个人哪,可是乡人们,所有的人,没有人抱怨,没有人怨恨,没有人骂他狼心狗肺数典忘祖,没有......

“良心,良心哪?”他可以在平日里笑着面对人事,却始终逃不过内心的拷问,夜夜受着灵魂的煎熬,他是悲哀的。

他离乡最近的一次,在车子离村还有三里地的时候,停住了。村庄还是熟悉的村庄,田野依然是熟悉的田野,唯一陌生的,是他自己。他看到了在麦田里劳作的三叔、三婶,那些将他抚养长大的人,依旧和从前一样在土里刨食,只是,他们的腰板已不再挺直,头发已不再乌黑。

他仿佛看到了在黄土里嬉戏的小儿,那是儿时的自己,现在的李治国,早已不再是自己。

他终究没有回去。主角国出生就是孤儿,吃李庄百家饭长大,天生聪明的他在乡人帮助下为领导班子里一位角色手下充当“勤务兵”角色,后得赏识并因优秀的能力一步步当上县长。在这过程他被虚荣心带来的地位,权利,荣耀,和身份弄得十分难受。虽说看着在工作和乡人那儿都没弄的里外不是人,心里的那种愧疚和煎熬却从来没有停止过。他是个聪明人,是个好干部,优秀的能力无可质疑,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了乡人对他做人的引导树立。乡人用最质朴的方法和最大的宽容和爱养活了这个娃娃,他永远是土地的儿子,人情太多,永远也还不了,他就逃避,逃的了人逃不了心,他始终无法面对乡人,厚道的乡人。他们曾经多么爱他,多么有恩情,他的报答却是让乡人们痛苦,伏在黄土上哭嚎,乡人厚啊,李庄的儿子,走到那儿都是李庄的儿子,亲人门都记着。他国也忘不了,于是更是加重了他的痛苦。他有血性,血性的代价就是败坏行为,湮灭精神。他一边生长一边枯萎,生长的一部分越茂盛,枯萎的便越荒芜,他终将走向何处?那路会越来越窄,他也越像个游荡的孤魂,没有来处没有目的。但我相信他的心里还是有一锥之地是留给送他来的地方的,他也抗拒,守护那净土,这是唯一让他有快感的行为吧。

所以,血性还是精神,也许我们二者想兼得,但这是事实所不允许的,他极端的要求我们的抉择。今天也许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我们努力在两者间保持平衡,也许明天,会有新的方向和答案。既要做一个有血性的人,又要有精神的灵动可以依赖,在两者间周旋常胜,也许会觉得只有伟人做的来。但是我认为,我们只要平凡就够了,至于伟大,我只需拥有两者间的平衡足矣。平凡从不容污瑕,有时,那也是伟大的一种。国吃百家饭长大,整个村子对他恩重如山。他靠着自己的机灵实干,当上这这个乡的副乡长,而他却不敢去见父老乡亲,只因人情债太多,怕还不清。小说也是如此的戏剧和讽刺,这个乡计划生育不达标,国被派去处理。他抛开人情世故,铁面无私的执行政策,并且完成了指标,荣升乡长。而后开路挖祖坟,国又不得不去处理,又一次完成任务,步步高升。而反观乡民呢,他们只是沉默,并没有以“你吃百家饭长大”为由去裹胁国,反而给足面子。国一遍遍的问自己,来自哪里,怎么长大。一面贪慕权利带来的荣耀,无法拒绝。内心备受煎熬。文章也就戛然而止了……一个贫穷孩子混得稍微好点,想回乡看看帮过自己的乡民,但介于当官身份却又没钱买好礼物而不敢回去,害怕回去,害怕见到认识的人;前途与乡民利益冲突是的矛盾,作者刻画的很细腻,特别是心里描写!那种愧疚与前途的焦灼状态真是太逼真了……《旧约全书》上说,凡是有血性的人都败坏了自己的行为,帕斯卡尔也曾说过,正如我们败坏着精神一样,我们也在败坏着情感。对于这种非法律程序上的指控,任何意味上的自我辩护都当然地会被驳回,但由于这常常是没有原告的缺席审判,如此深刻的事实往往处于被遵状态,人们也就愿意浑然不觉或佯装不知了。即使受到了某种警告或提醒,也还会振振有词地坚持。

《豌豆偷树》以一本农村教师的日记的形式,写了一些发生在农村小学里的事情。小说设定的时间是1985年。1985年的教师待遇尚不太好,何况是在一间可有可无的小学里教书。所以,这位教师的贫穷就跟他的理想一样根深蒂固,和着一所破烂的小学。但他高尚,不顾朋友劝告继续一心一意教育孩子,给孩子垫学费,为救孩子而被塌下的屋梁砸中,随后死去……

初看到《豌豆偷树》这个题目,只觉得它“很有悬念”,就看了下去。乃至看完,当初的好奇却完全为一种充溢的震惊与感动所取代。

无疑,作者是一个写作老手,谴词造句十分熟练。但真正让读者震撼与感动的却是小说的真实感与作者的用心。作者是用眼睛在写作。

破窗户、歪桌子、结满蜘蛛网的教室,这是小说中的一幕,也是我的小学留给我的记忆。破书本、铅笔头、还有脏脏的小手,这又和我对童年的印象多么相符。这篇写于1992年,时间设定为1985年的小说,让一个生于1989年,在2007年读到它的中学生为之感动,除了一双善于在生活中探索的眼睛外,还有什么可导致它的成功吗?

一为教师把4×0算成4,这却不可说是他的错,而是一种遗憾。内心的高尚弥补不了知识的匮乏。教师为救学生而死,却阻止不了学生成为冷漠的人,这也是一种遗憾,教育带来的希望敌不过贫穷的威胁。这是1985年的遗憾。

2007年,我们有了“希望工程”,许多农村已不再贫穷。但崭新的教学楼内却坐着寥寥数人。“读书无用论”依然占据了许多人的内心,这成为了新的遗憾。《豌豆偷树》沟通了1985和2007年之间的日子,把这种盘桓在人们心中的观念揭露出来,告许人们:众多“希望工程”要给农村教育带去的,不仅是经济上的帮助,更是精神上的帮助!

文艺创作根植于实践。一双贴近于生活的眼睛是优秀作品的指导。纵观中华文库,无论是唐诗、宋词、元曲,还是近代文学作品,可以在后世流传的,必然具有一定的时代意义。像是鲁迅的作品或是雷锋的日记,文章无过多雕饰,但那个时代的革命精神却使它们焕发华彩。《出师表》则以情动人,记录了一个时代英雄死而后已的忠肝赤胆。而脱离现实,违背自己的眼睛写出来的作品,必会消亡。

《豌豆偷树》是用眼睛为笔杆写下来的文章,无论是1985年,还是2007年或是更久远的未来,其中所揭示的问题,所饱含的对落后教育的担忧,使它在存在落后教育的时间和地方,永远是站在时代潮流中的一篇文章。

正如李佩甫所说的那样:每一个文学工作者都有自己最熟悉的写作领域,或者叫“领地”。我的“领地”在平原,是生活着几千万人口的大平原。这里一马平川,四季分明,平均气温16.8℃,植物丰茂,可以说“插根棍子都可以发芽”,是历史上中华民族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中原腹地,也是儒家文化浸润最深的一块土地。这里鸡犬相闻、人口密集,几乎每一寸土地都是被后人修饰过的,已经没有原始的东西了。在这块地域生活的人们可以用十六个字概括:吃苦耐劳、坚忍不拔、不择手段、生生不息。

多年来,我一直行走在平原上,每年都会下去走走、看看,也可以说是在研究平原。平原是我的家乡。在文学创作上,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原”,就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可以说,我作品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是我的“亲人”,当我写他们的时候,我是有痛感的。所以,我一直是把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当作我的写作方向。我是把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当作“植物”来写的,写“土地与植物(人)”的关系和生命状态。我曾经把自己数十年对这块土地的认知与探索写在了我的三部长篇和一些中短篇小说里,如“平原三部曲”《羊的门》《城的灯》《生命册》等。

作者介绍:

郭进拴,笔名智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平顶山分会会长,平顶山学院客座教授,《智泉流韵》原创文学公众平台创始人,《文艺界》杂志社社长、总编。已出版《湛河大决战》《磊裕烽火》《洪流滚滚》《美女山,美人河》《六十岁说》《童趣儿》《人间真情》《命运》《我的鳌头》《村魂》《观音菩萨传》《风雨龙潭情》《壮歌风云路》《月是故乡明》《岁月芬芳》《新城美韵》《乡情老更深》等五十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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