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通航先锋身陷大银川,走不出的企业注销怪圈

通用航空,以前叫专业飞行,86年之后定义为:“使用民用航空器从事公共航空运输以外的民用航空活动,包括从事工业、农业、林业、渔业和建筑业的作业飞行以及医疗卫生、抢险救灾、气象探测、海洋监测、科学实验、教育训练、文化体育等方面的飞行活动。”

由此衍生出的通用航空产业即是以通用航空飞行活动为核心,涵盖通用航空器研发制造、市场运营、综合保障以及延伸服务等全产业链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体系。

西安因得在航空航天领域的实力,靠山吃山自然成为国内通航产业起步最早的城市。2004年8月,国家发改委批复设立的西安阎良航空基地当时国内首家;2010年6月,西安阎良航空基地跻身国家级开发区行列,成为全国唯一以航空为特色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因此,围绕通航产业的项目、企业则大多都聚集于此。

2010年前后,西安阎良航空基地正值蹒跚起步,被通航产业吸引而来的各路民企可以说是基地发展的“先头部队”。民企介入通航产业,当时主要还都是搞搞直升机旅游、飞机驾驶培训等,对于投资大周期长的通航机场建设几乎无人敢涉足。王空军,则属于先头部队里“最早吃机场螃蟹”的急先锋。

2010年12月,他以民企投资与西安航空产业投资有限公司共同设立混合制的“西安国家航空产业基地通航机场管理有限公司(下简称西安通航公司)”;2011年9月,又设立“陕西大秦岭航空旅游有限公司”。

因其出手较早,很快在通航机场勘查建设方面积累了人才、技术、资源等方面优势,王空军遂被视作通航机场领域的“西安民企第一人”。业内声誉鹊起后,也开启了一段他与千里之外银川的“悲喜剧”。

彼时,银川经济开发区作为当地经济实力最强区域,目光也被通航产业吸引。开发区的设想是通过建设一座通航机场,继而打造通航产业园。可通航机场属于典型的“建设容易选址难”项目,空域资源的协调相当复杂,空域和地面的对接更是难上加难,需要在专业技术、深厚资源支持下进行长年累月的勘查之后才能动工。

2011年9月27日,经“三顾茅庐”后王空军的西安通航机场管理公司与银川开发区管委会及管委会独资的高新技术产业开发总公司签订《银川通用航空战略合作协议》。协议约定,双方共同组建宁夏银宇通航投资管理公司,在银川开展建设通航产业园和通航机场的相关业务。

2012年2月23日,宁夏银宇通航投资管理公司成立,西安国家航空产业基地通航机场管理有限公司股权占比60%,银川高新技术产业开发总公司占40%。

客观评价,当时此种安排还是相当科学、明智。通航机场从勘定选址到后期运营,都需要具备相当的行业资源、政府资源、市场运营资源以及灵活的身段,这些当时的银川开发区方面大多都不具备。

因此在体现地方意志和保障地方利益的前提下,强化西安通航在项目中的重要地位,有利于提高效率,否则瞬间就会陷入“外行领导内行”的沼泽。

银宇公司成立后,由西安通航机场管理公司团队牵头开始通场选址各项前期工作。之后的两年异常艰辛,既需要在银川全境范围的长期查勘、还需与西北民航局、空管局及相关土地、规划、气象、文物等部门论证、协调,与兰空方面的空域报批等。冬季大漠滴泪成冰,夏季酷暑烈日当头,个中滋味可想而知。

2014年前后,机场选址位置最终确定,空域审批基本完成,各方认为当年8月下旬,具备基本开工条件。银川通航机场的“即将临盆”也挑动着正全力进军通航产业的北汽集团神经。

北汽集团自2011年开始在通用航空领域进行战略布局,最早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合作组建北京通用航空有限公司。2014年3月又与太平洋航空公司签订了全面的战略合作框架协议,引进其明星产品P-750飞机作为合资厂的主打产品。

北汽在通航领域里的业务现主要包括两部分,分别是固定翼的多用途小飞机和旋翼的直升机。前者由北汽与新西兰太平洋公司合资建厂生产,后者与四大直升机之一的芬梅卡尼卡集团-阿古斯特韦斯特兰公司合作。

北汽固定翼飞机制造基地当时意向之一就是银川,另在常州;旋翼项目制造、培训、维修的总部在景德镇,另规划一南一北两个基地。

2014年,北汽通用航空公司牵头组织国内主流通航企业来银川调研考察,就组建西北通用航空企业集团并落户银川,开发西北通用航空市场事宜与银川交流。

2014年7月14日各方召开座谈会,据银川市汽车和小飞机项目领导小组会议纪要(〔2014〕1号),决定成立汽车和通用航空项目联合领导小组,其中,西安通航机场管理公司总经理王空军担任通用航空工作组常务副组长。汽车和通用航空项目还被列为银川市“一号工程”。

之后,为配合北汽飞机制造项目尽快落地银川,西安通航机场公司团队又按照北汽集团引进的飞机制造机型对机场飞行要求,协调兰空设计院,将原机场建设标准(2B,跑道长1200米),按民用机场3C级飞行区标准重新进行了规划设计(跑道长1800米),并修改了选址报告。

至此,一盘大棋已经蓄势待发。只是,当这样的形势大好降临到西北省市时,如果情况突然出现转折,人们也应该不会感到惊奇。

种种因素影响下,2014年9月26日,银川下发银政函[2014]115号《关于宁夏银宇通用航空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股权变更及资产调拨事宜的通知》。要求将银川经济技术开发区高新技术产业开发总公司所占宁夏银宇通用航空投资管理有限公司40%的注册资本变更给银川兴庆区政府国控公司;机场的所有设计成果等资料一并划转和移交给兴庆区政府。

银川开发区退出并由兴庆区接手后,银川通航机场建设前期工作已是万事俱备,破土动工后很快于2017年5月正式投入运营。可是,北汽集团通航产业银川制造基地最终未能落地。

相比之下,北汽通航常州制造基地不仅闪电落地而且推进迅速,至2018年,该基地生产的P-750飞机已经在春晚直播上跳伞撒花了。西北的落后不是没有道理。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作为该机场“奠基人”的银宇公司始终没有进行股权变更,银川另行组建新公司接手银宇公司所有前期全部成果后,具体实施了建筑工程领域的“好事”,相信有一大波包工头都乐开了花,谁还管他没有了北汽通航项目急着盖机场是为了啥。

眼看银宇公司的历史使命以如此咏叹调落幕,西安通航机场公司无奈之余只能加紧善后,对于企业来说,前期投资别说收益看能把本儿要回多少还是两可。自然而然,双方对簿公堂,官司一打好几年,好歹判了些此前支出回来。但另一件意想不到的荒诞事件突然窜了出来。

因变故之后银宇公司就再无任何业务可言,其办公地很快也被银川开发区管委会物业公司收回,2016年4月15日,银川高新开发区工商局将银宇公司列入工商经营异常名录,三年后又列入严重违法失信企业名单,即通常所说的黑名单。

突遭此形势,西安通航机场管理公司开始抓紧实施对银宇公司的注销事宜,这需要另一股东的配合才能完成,该公司展示并描述的陷入注销怪圈的过程如下:

2019年9月8日,机场管理公司派专人去银川去银川高新开发总公司联系此事,与银川高新开发总公司总经理和财务总监均当面就银宇公司工商注销事宜进行了沟通,银川高新开发总公司张姓总经理回复,要求机场管理公司正式公函形式提出注销申请。

2019年9月24日,机场管理公司以快递的方式将注销函发给银川高新开发总公司,后电话联系,银川高新开发总公司张姓总经理又说,这件事情,公司没有权限,要求给银川开发区管委会发函,由银川开发区管委会来组织注销工作。

2019年10月24日,机场管理公司以快递的方式将注销函发给银川开发区管委会,后电话联系时,银川开发区管委会回复,此项工作仍由银川高新开发总公司负责落实。2019年11月12日,机场管理公司以快递的方式再次将注销函发给银川高新开发总公司,之后再无下文。

银宇公司被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列入严重违法失信企业名单(黑名单)后,当年被奉为银川市汽车和小飞机项目领导小组通用航空组常务副组长的王空军,因同时担任银宇公司法人而躺枪,他任职的其他公司亦均被列入严重违法失信企业名单(黑名单),严重影响正常运行和市场形象。

2020年6月22日,银宇公司又被银川市审批服务管理局吊销营业执照。至今,银宇公司仍在“诞生容易,想死困难”的命运怪圈中打转。

事实上,有关企业注销退出的问题早有诸多规定。自2017年3月1日起,全国范围内开始全面实行企业简易注销登记改革,帮助企业甩掉“注销难”包袱;2018年11月14日审议通过的《加快完善市场主体退出制度改革方案》,之后国家市场监管总局、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商务部、海关总署、国家税务总局等部门共同起草了《关于推进企业注销便利化工作的通知》等。举措之多,决心之强,力度之大相当亮眼。

西安通航公司虽然在市场、行业、技术的舞台上能如孙悟空,他们在银川能走出“火焰山”却面对注销难的紧箍咒一筹莫展。这个注销怪圈案例,令人唏嘘之余也折射出宁夏相关部门的“硬气”,“硬气”到对近年来反反复复强化破解“注销难”的三令五申与苦口婆心于置之不理。

就在近期,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管理创新交叉学科平台出品了一份《2020年中国31省份营商环境研究报告》,对31个省区的营商环境予以量化。报告将营商环境拆分成四个子环境研究,分别为人文环境、政务环境、市场环境、法律政策环境。

宁夏,在政务与市场环境的排名分别为29和27,换句话说即倒数第三与倒数第五。不知北大光华在调研时有没有将注销难案例算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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