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往事：落满红蜻蜓的夏天（9）

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100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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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明治之所以要和张力达成共识，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在小鱼的家里，有两只老虎。

一只老虎就是她家里所养的那只几乎有老虎那么雄壮的大花猫。

至于另一只老虎嘛，则是小鱼的姐姐。

你看，连妹妹都凶狠蛮横到这个样子了，那么，姐姐究竟有多厉害，那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别人的眼中，小鱼这副凶巴巴的样子，本来就已经够人胆战心惊的了，可是，假如她要是和她的姐姐比起来的话，温顺得简直就像是一只小绵羊。

三明治和张力简直连想都不敢想，一想到姐姐，他们身上那些曾经被揍过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打转。

张力看了看三明治，三明治看了看张力，两个人在那里看来看去，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玩些什么把戏。

张力说：“三儿，既然你能够想出这么一个高明的办法出来，我想，这个前去打虎的重大责任，还是由你去承担吧。”

三明治摇了摇头，说道：“你看我这个人又不玉树临风，又不高大威猛，我想我是无法胜任这么一个重大的任务，还是你去吧。”

张力同样摇了摇头，说道：“我这个人虽然玉树临风，高大威猛，可是却有点儿放荡不羁，行为轻浮，恐怕也无法胜任这么一个谨慎重大的任务。”

三明治说：“既然你也不去，我也不能去，那让谁去好呢？”

张力说：“你也不用看小鱼，她是铁定不会去的了。”

三明治说：“既然这样，我看只有去派武松去了。”

张力说：“武松？”

三明治说：“你没听说过武松打虎的故事吗，世界上只有武松才能对付得了老虎。”

张力说：“那武松在哪里？”

三明治立刻朝着大黄和小黄，驽了驽嘴。

张力一拍脑门，大叫道：“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说到这里，他便把脸色一变，眼睛一瞪，冲着大黄和小黄摆出一副皇帝老子的腔调，大喝道：“青龙白虎何在？”

青龙当然是指大黄，而白虎也就理所当然地是指小黄了。

青龙白虎据说是指东西两个最为险要的位置，也是勇武的象征。

可是，看着一条大花蛇就可能把大黄和小黄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三明治忍不住在想，用青龙白虎来形容他们，是不是有点儿太抬举他们了。

不过，为了鼓动他们去办事，稍微抬举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听到呼唤声，大黄立刻跑过来，立正站好，说道：“老大，有什么吩咐？”

张力拍拍大黄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说，我还是不是你们的老大？”

大黄看见一向都对他们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大，现在居然用这种平易近人的口气跟他说话，简直都有点儿要受宠若惊了。

大黄立刻恭恭敬敬地说道：“是，你永远都是我们的老大，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张力笑呵呵地说道：“既然你还承认我是你们的老大，那么老大吩咐你们的话，你们听不听？”

大黄带着恭敬加佩服的表情，立正站好说道：“听，无论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们都在所不辞。”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大黄从哪个地方学来的。

学过来之后，他就总想找个机会用一下，工夫不负有心人，现在终于被他给派上了用场。

张力显然对大黄的这种答复很满意。

他的口气又缓了缓，说道：“当然，作为老大的我呢，还是很关心你们的，今天我既不让你上刀山，也不让你们下油锅。”

大黄说：“请问老大，那你打算让我干什么？”

张力笑着说：“我呀，今天要让你们喝肉汤。”

大黄说：“真的吗？”

张力说：“当然是真的了，老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但是问题就在于，现在汤是已经有了，只是还没有肉，你说怎么办？”

大黄说：“老大，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去给你弄些肉回来。”

张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呵，不错，够聪明，真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小弟，一猜就中。”

大黄说：“老大，你打算让我弄些什么肉？”

张力把大黄拉到一边，悄悄地说道：“其实也不需要什么肉，你只要悄悄地溜到小鱼的家，把她家里的那只大花猫弄回来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大黄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虽然有点儿缺心眼儿，可是还不是太傻。

他好像也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

张力笑着说道：“怎么？有问题吗？”

大黄敬了个礼，一本正经地说道：“报告老大，有问题。”

张力立刻把马脸一拉，说道：“什么问题？”

大黄说：“报告老大，我哥哥现在不能走了。”

张力把眼睛一瞪，说道：“为什么？”

大黄说：“因为他假如再走上七步的话，可能就要死掉了。”

听到这话，张力简直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活得好好地，为什么会死呢。

他以为大黄小偷懒，便把眼睛一瞪，说道：“为什么会死掉？”

大黄说：“报告老大，刚才我哥哥屁股上已经被那条蛇给咬了一大口，都出血了。”

说到这里，张力才转过身去，看躲在一旁正瑟瑟发抖的小黄。

小黄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妙得很哪。

更为不妙的是，此刻，他的裤裆已经完全湿透了，正往外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恶臭味儿。

张力的脸上立刻显现出一种恶心感。

他走过去，一脚就把小黄踹得连续翻了四个跟头，滚了三个圈儿：“你瞧你那熊样儿，真是给我丢脸。”

小黄和大黄的脸几乎在同时都发绿了。

他不是怕他的老大继续揍他，而是怕他再多走一步，就会送命的。

他以为刚才咬了他的是七步蛇。

据说七步蛇在咬了你之后，走了七步之后，必死无疑。

但是，张力却拍着那只装着蛇的竹篓子哈哈大笑着说道：“熊包，这又不是七步蛇，你干吗要怕成这样？”

但是，小黄好像根本就不相信他的那一套理论，仍然站在那里，一步也不敢再挪动了。

张力生气了，他好像真的生气了，抬起大力神脚，一下子又把他给踹出来十步远，大笑道：“你看，现在你不是已经走了七步了吗，还不是一点儿事也没有。”

听到这话，小黄把自己的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不由地兴奋起来。

他一边检查着自己的伤口，一边喃喃地说道：“是呀，我，我没事儿，我真的没事儿。”

他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紧紧地抱着张力大叫道：“是呀，我真的没有事儿，我不会死了，我不会死了。”

大黄也高兴起来了。

他把小黄全身上下都看了一下，然后问张力道：“老大，我哥哥真的不会死吗？”

张力呵呵笑着说：“你看，他现在跳得简直比驴子还要高，你觉得这像是快要死的样子吗？”

大黄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喃喃地说道：“不会，不会。”

说到这里，他也抱住张力，在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两下，大叫道：“老大万岁，老大万岁，哥哥不会死了。”

说道这里，兄弟两个居然抱在一起，像个孩子似的，痛哭起来。

其实，他们并不是真的在哭，而是在传达一种人间最真挚的情感。

如果你仅仅把哭当作是伤心的象征的话，那么你就真的错了。

因为哭有很多种意思。

而作为情感的发泄方式，无疑就是哭的其中一类。

人伤心的时候会哭，但是，人在高兴的时候同样也会哭。

人在伤心或者高兴的时候，虽然哭的原因是不同的，但是，当他们哭过之后，往往会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因为哭本来就是一种发泄的方式。

一个人只要还想哭，还可以哭得出来，那么他无疑还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等到一个人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那才叫悲哀。

大黄和小黄之所以会抱头痛哭，是因为他们之间还存在着一种纯真的感情。

他们虽然傻哩傻气的，但是，他们至少还会为自己的兄弟伤心，高兴。

关于这一点，他们就要比那些自命不凡，但是毫无情感而言的正常人要高尚个千倍万倍。

智者见智，虽然是人生的大幸。

但是，愚者见愚也未必就是人生的不幸。

看见他们兄弟之间这种纯真的感情，张力感动得几乎都要落下泪来了。

大黄和小黄抱着痛哭完毕，又开始活跃起来。

只要不会死掉，至于说屁股上那一块被咬到的地方，此刻小黄已经根本不把它当成是一回事了。

在他的眼里，这简直跟被蚊子咬了一口没有什么分别。

但是，他们活跃得似乎又有点儿不可思议了。

大黄在岸边的草地上一连翻了七七四十九个跟头之后，就一头翻进了河里，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24

小鱼的样子虽然在某些时候看起来凶得跟只母老虎差不多，可实际上，她的心肠比那些整天都在吃斋念素的小尼姑还要慈悲。

看见大黄跌进水里没有了踪影，她忍不住拉了拉张力的领子，担心地说道：“你说大黄是不是发神经了，一下子跌进水里，你可别让他淹死了，快点儿把他救上来呀。”

听到这话，张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淹死他？告诉你，就是泥鳅被淹死了，也休想淹死他。”

三明治在一边喃喃地说道：“你们看，那边还有一个比他还要神经的呢。”

他说的是小黄。

其实，小黄那也根本不能算是在发神经。

他那简直就是在找死。

说他是在找死，是因为他正在爬树。

在这么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子里，小孩子爬树本来并不是一件多么稀罕的事情。

生活在这里的每个孩子，从小到大，爬过的树估计比他们要吃过的盐还要多。

爬树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危险的事情。

你让这里的孩子，爬到一棵树上去，简直比要他们吃掉一棵白菜还要简单。

这里的孩子，只要是到了五岁，可以满地乱跑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在树上来去自由，如履平地了。

既然这样，作为整个故事的叙述者，我为什么要说小黄爬树是一件找死的事情呢？

是不是我喝多了，在胡言乱语呢？

可是，假如你看到小黄此刻的爬树方式，就会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在放屁了。

那么，小黄究竟是在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在爬树呢？

假如我告诉你，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说不定还回给吓得跌倒在地。

你有没有见过两脚倒立，吊在房檐底下睡觉的蝙蝠。

假如你见过，那就好办了。

小黄现在就像是一只正在房檐底下睡觉的蝙蝠那样，倒吊在树梢上。

蝙蝠在睡觉的时候，一般都是头朝下，脚朝上。

而小黄也是头朝下，脚朝上。

蝙蝠头朝下，脚朝上是在睡觉，而小黄头朝下，脚朝上却是在爬树。

一边爬树，还一边不停地向张力和三明治招手致意。

你说他这是不是在找死？

三明治想不服他都不行了，小鱼也被他给吓得嘴巴张得老大。

只有张力像是没事儿人一般。

小黄爬到树的顶端，然后一个鹞子大翻身，晃了几晃，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枝叶丛中。

三明治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爬树中的武林高手了，可是，现在一看人家那本事，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爬树本领和小黄的高超技艺一比，简直就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娃娃。

三明治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大力，他这是在做什么呀？”

张力笑嘻嘻地说道：“你想知道？”

我说：“想。”

张力说：“真的？”

我说：“谁骗你谁是小狗。”

张力说：“既然这样，那你先把眼睛闭上，等我数到十下的时候再把眼睛睁开，就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了。”

三明治说：“真的？”

张力笑嘻嘻地说：“岂止是真的，说不定还会吓你一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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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三明治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真的给吓了一跳。

大黄和小黄已经像是凯旋归来的大英雄一样，站到了三明治的面前。

大黄的手里，捧着一只老乌龟，高兴地对张力说：“老大，乌龟。”

小黄的手里，捧着好几只鸟蛋，高兴地对张力说：“老大，蛋。”

三明治笑着说：“好呀，你们两个是不是造反了，竟然敢骂你们的老大是乌龟蛋。”

大黄赶紧否认，说道：“不不，我们是要请我们的老大吃烤乌龟。”

小黄说：“我要请我们的老大吃鸟蛋。”

有乌龟和鸟蛋吃，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是，张力却仍然一脸如丧考妣的不高兴。

他吊着眉头，不停地叹着气，看了看乌龟，又看了看鸟蛋，说道：“唉，现在你们就是请我吃龙肉，我也没胃口。”

大黄谄媚道：“老大，那你吃什么才有胃口？”

张力大叫着说：“你们这两个混蛋，赶紧去给我弄只猫回来，我要吃龙虎斗京华，假如再这么磨磨蹭蹭的，我就把你变成烤乌龟，把你变成烧鸟蛋。”

26

夏天，中午。

夏天的中午好像特别的长，时间过得又好像特别的慢。

起床之后，你好像根本就没有做什么事情，早晨就过去了，天气也就变得热了起来。

那些热烘烘的太阳伏在身上，使人觉得那些风轻云淡，秋高气爽的秋天，简直在遥不可及的时间。

如果说春宵一刻真的可以值上千金的话，那么夏天早晨那些凉爽的一刻，所值的就不止千金了。

估计万金都不止。

啊，那些凉爽的早晨呀。

张力擦了把汗，不由地呼唤道。

他四处看了一下，便从那片枫叶林里绕了几下，便来到小鱼家后园的矮墙外，一纵身，就跳到了里面。

他来这里干什么？

他来这里当然是要打老虎，做龙虎斗京华了。

三明治不敢来，小鱼当然也不能让她来。

大黄和小黄倒是想来，可是，张力对他们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又实在是没什么信心，所以，他只好自己来了。

这个世界上，尽管很多事情，张力都需要他们兄弟俩帮忙，可是，这件事情，张力觉得还是他自己亲自出马解决比较保险一点儿。

他所要做的这件事情，当然是来抓小鱼家的那只又肥又大的“老虎”，大花猫了。

小鱼家的那只大花猫，虽然没有真正的老虎那样庞大的身躯和体魄，但是，当它迈动着矫健的步伐在院子里到处溜达的时候，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气魄，在张力看来，简直要比一只真正的老虎还要威风八面。

这样的一只老虎，像大黄和小黄那样的笨人当然招呼不了。

这样的一只老虎，当然需要他打虎将张力亲自出马才能制服了。

在大黄和小黄看来，他们的老大简直要比武松还要英雄。

武松在打老虎之前，还要喝上十八碗酒来给自己壮壮胆。

可是，他们的老大在打老虎之前，连口水都没有来得及喝，那只老虎就吓得已经把自己结结实实地绑起来，等着张力去抓了。

你说他们的老大威风不威风？

他们的老大简直比武松还要威风。

当然，这些都是大黄和小黄的一相情愿。

在三明治看来，张力就不是那么威风了。

三明治觉得，张力不仅不是去威风，简直就是去逞能，去捅马蜂窝。

因为在小鱼的家里，有一只很大的马蜂窝。

三明治看着张力一步一步把自己的脑袋往马蜂窝里送，简直连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他还在等着吃龙虎斗京华呢？

别人捅马蜂窝总比自己捅马蜂窝来得好些。

况且，又不是别人逼的，是他自己自愿的，你可不能说他三明治不讲义气。

其实，三明治还是很讲义气的。

他本来想陪张力一起去的，可张力却不让去。

三明治当然不想推却朋友的好意。

三明治只有默默祈祷张力能够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