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记忆】禅堂湖的粒头,唱粒子
禅堂湖记忆:粒头,唱粒子
文/胡桃夹子
(写在前面:照片上的老人家是禅堂街上的唐怀庆老人,今年九十八了,仍能随处溜达。懂天干地支,会说书,会画钟馗,演皮影戏,唱大鼓等。)
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每年春天和秋天的播种季节,父亲都会去街上听“粒头”“唱粒子”。
“粒头”是人们对那逢集摆摊“宣讲”农事人的称谓,宣讲的内容,人们称为“唱粒子”。
据说唱粒子的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能预测哪一年什么庄稼丰收,当年气候适宜种什么作物。粒头不卖种子和农药,却卖的是各色菜种和一些“小药(用民间单方、偏方配好的治小毛病的中草药)”,以挣些微薄收入维持生计。由此看来,唱粒子也是一个清苦的行业了。
那会唱粒子的是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头,听说家在泗县地。逢集时这老头就来我们街上摆个地摊,放好带来的成包小药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菜种,待有了观众,即会开讲。他不谈自己摊上摆的那些小药和菜种,讲的却是农业知识,二十四节气。其间掺杂着晦涩难懂的“天干地支”,“什么二龙治水,七日得辛,二人分丙”等等。
我那会上小学,中午放学后就和一帮小同学跑到街上玩,有时候看见父亲坐在粒头的摊子前,我就会安静地站在父亲身后听粒头说话,可粒头并不开唱,听了一会感觉没趣,我自会跑开到别处玩去。
唱粒子的老头也不单单讲农事,也拉些劝戒人尊老爱幼的话题,用现在的话说很有“亲和力”。围观的人来来去去,有些人听了几句就会走开,但是摊位前总会有好多像我父亲一样的虔诚听众,一直会听到罢集。
他们对粒头关于农事的讲述和分析深信不疑,播种时也一定会严格的按照粒头说的去做,不会有半点违背。
罢集了,这些虔诚的听众都会慷慨解囊,不管需要与否,都会架市地买上几包菜种和一些小药,以示对粒头半天辛苦的谢意。
我曾问过父亲,唱粒子的怎么知道哪一年什么庄稼丰收?父亲说,粒头家里有一本“万年历”,气候是一个甲子年轮转一回,唱粒子的靠着这本“万年历”就能推算出什么年头收什么庄稼。
有段时间集市实行管制,唱粒头的被“打办室(打击投机捣把办公室)”定性为“宣传迷信及搞资本主义自由经济活动”,要严厉打击。从那以后这粒头就吓得再也不敢来街上“宣传迷信”了。
这以后每年的播种季节,都会听到父亲念叨着那个粒头,好像离了那个粒头,父亲种地就少了主心骨。
我上初中的时候,市场又放宽了,父亲又可以去找粒头请教农事了。虽然这时农村大多数人都已经对科学种田有了新的认识,对唱粒子的话也不太愿意听了,可我父亲仍然会在逢集时候寻到那粒头的摊子,一坐就是半天,仍是虔诚的听他品讲农事。
有一天父亲说,那唱粒头的年纪大了,以后就不来赶集唱粒子了,而是由他的孙子继承这个“职业”(据说,唱粒子的只传家人,不传外人)。说这事的时候,父亲的口气中明显的带着惋惜。
父亲后来也曾去听老粒头的孙子“唱粒子”,可父亲总会感慨:小粒头比老粒头差远了。
我对“唱粒子”能预知庄稼的收成,虽然一直心存疑惑,可心里总愿意相信那是真的。一是源于我对父亲“万年历理论”的信任和尊重,再者,我也曾亲临现场,唱粒头的那不带玩笑而又郑重其事的一套“理论”,不由得你不相信。
一晃多年过去,逢集时候我也偶尔去街上悠闲的转转,眼睛会不由自主的在街两旁搜索,以期望能看到有人在“唱粒子”。可是街道两边除了那些摆摊设点的商贩们,哪里还有“粒头”摆摊品讲农事的身影?
以前,人们种地多是听天由命,正是这些“唱粒子”的人,扎根农村,坚守清贫,用他们祖辈积累的经验和从书本上所学的农业知识,指导着人们尽可能做到“科学”种田。
光阴匆匆,时过境迁!历史总在不断的推陈出新。农业科技的不断发展和进步,早已超越了“唱粒子”的那本“万年历”中所有的“经验之谈”,这唱粒子的也只好失业,从此归乡务农或改行其它了。
本文作者系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民俗学会会员,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宿州市散文家协会会员灵璧家园网一级作家,灵璧禅堂湖人氏陈长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