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先是眼前的苟且，才有诗和远方田
北京57岁的个体出租车司机老李，算是惹上事儿了。这几天，李老兄应该在某个看守所里思考人生。前不久，他的车被顺丰快递的三马车剐蹭了一下，他暴跳如雷，一边口出京骂，一边给了快递员六记响亮的耳光，也把自己掴进了班房。
我看着网上视频，对27岁快递员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真是心生怜悯。我写了篇《你不刻苦，将来就是挨耳光的快递小哥》，发到我的微信公众号上。我的本意是，引导莘莘学子通过刻苦学习，考个好大学，谋个好职业，这是我一贯的“刻苦学习”的强调。这篇文章小有争论，有人抨击我瞧不起快递员，质问我，快递员怎么了？快递员丢人吗？不偷不抢，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凭什么让人看不起，挨出租车司机的耳光？有人质问我，你为什么不抨击出租车司机，却讥讽快递员这种工作底下？还有人感叹中国的教育失败，导致了民风不纯，出现这种掌掴快递员的现象。
实际上，我对快递员，对任何职业的人格都不会鄙视。但是，我固执地认为，职业是一个人立足社会的保障，是与这个社会交融的媒介。我们且慢对社会现实的期盼太理想化，现实生活中的职业歧视就是如此鲜明。小摊贩辛苦谋生，城管不该驱赶乃至殴打啊，但是，现实中城管就是殴打小贩了。长途汽车司机日夜兼程，交警不该乱拦车罚款，但是，现实中交警训斥长途车司机，那态度就是飞扬跋扈。政府征地的手续不齐备，怎么可以强拆呢，但是，那些村民就是难以抵挡面前的铲车和围来的干警。如此一来，我们培养孩子，引导孩子选择职业的时候，难道你愿意让孩子去做快递员、长途司机、小摊贩和郊区农民吗？我不觉得上述职业很丢人，但是我必须引导孩子，将来避开一些职业中的风险。
即便你再口口声声叫喊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你也不愿意让孩子去殡仪馆上班，对吧？咱们都别装清高，唱高调屁用不管，嘴能的人往往在现实里缺乏解决问题的能力。
总有些人在问，如果都抢着上重点大学，那快递员谁来做呀？这是一种很低级的思维，职业的选择就像排队买票，总会有经济利益在调节队伍的长短。你看火车站买票的队伍，每一列都那么均匀，根本不会存在“假如都排到前面，那谁排在最后”的现象。
在某个教师群里，有老师反对我的文章，指责我不尊重快递员这个职业。我说，我只是说希望孩子有份更体面轻松的工作，如果你觉得你家孩子将来做掏粪工也乐在其中，那是你的自由。老师说，如果我家孩子选择做掏粪工，我会尊重他的选择。我说，如果你家孩子选择做掏粪工，那就是你家庭教育的失败。我受到了几位老师的攻击，于是很冷静地退群。这些日子，我跟一些老师的观念逐渐有区分，老师们往往善于从理论的高度去评点社会，义愤填膺地抨击现实。我混得可能比较圆滑了，我服从现实，倾向于想办法“解决问题”。谁都会骂社会，骂中国教育，骂两极分化，可是，骂能解决问题吗？
某个微信公众号想转发《你不刻苦，将来就是挨耳光的快递小哥》，我同意了。不久，对方又联系我说，跟几个家长讨论了一下，又不转发了。我知道，对方担心此文会形成对快递员这个职业的不尊重，引发读者的误解。但是，有的班主任老师直接将该文发给了家长和学生们。我的观点是，人格无差异，但职业有贵贱，人类都是趋利避害的，人活在世界上，人格平等，但是因为大众评价在，职业总是存在着体面与否。你愿意你家儿子做公务员还是小摊贩？做交警还是长途车司机？做教师还是扫大街？我想，若非家长神经出了问题，多数是选择前者吧。后者的职业为什么不好呢？因为它们它们没有技术含量，人人都可以轻松上岗。前者的职业，是竞争后才能得到的。如果有家长觉得后者职业没什么不好，那么恭喜你，你家孩子的学业可以“轻松上路”了。
漂亮话谁不会说几句呢——教育就是培养大写的人、舒展的人，使人的生命经教育而更加情韵悠长光明磊落；教育本身就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外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我老婆跟我讨论教育的时候，也振振有词地说：教育是生命影响生命的过程！教育是梦想点燃梦想的过程！我微笑着递过一道奥数题说，你先把这道难题给孩子解答了，以实际行动点燃孩子的梦想吧。那些口口声声说漂亮话的人，往往是解决问题最无能的人。有些人动辄来个中外教育的比较，把中国教育骂得一无是处，且慢骂，你把孩子送到国外读书就行，或者你培养孩子考上名牌大学，两者都无能为力，逞口头的一时之强，有什么意思呢？你说快递员有尊严，当然我同意了，因为任何职业都有尊严。可是，你愿意让孩子将来也做有尊严的快递员吗？
歌中唱道：生活不止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许多人往往不懈于“眼前的苟且”，把漂亮话说得充满诗意，令人觉得“远方的田野”那么美好。但是，我们必须先要做好“眼前的苟且”，才有“诗和远方的田野”。再美好的远方，都是从“眼下的苟且”开始迈步的。对于孩子们而言，把“眼前的苟且”过得充实些、认真些，才有可能赢得“诗和远方的田野”。我把话说得狠一些——那些累死累活的职业，除了谋生的艰辛，你会感到多少“诗和远方的田野”的色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