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书丨大年三十的“新衣服”



年关的新衣服来自母亲改制父亲的一件旧中山装,虽然第二天才是新年,三十早上我就穿在了身上,一股淡淡的浆洗过后的面筋味特别好闻,使我立即产生一种向世界炫耀的冲动,我高兴的像雀儿一样哼着小曲一蹦三跳地去找大豆高粱小米和芝麻,他们是我最铁的哥们,因为跟我共同拥有一个爷爷彼此显得亲密无间。那一天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我提前穿上新衣服,一个个羡慕地要死,仿佛我是世界上最幸运最富有的孩子。小米甚至讨好地把一把爆米花偷偷地装在我新衣服的口袋里,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我穿行在大街小巷。我们很快引来众多伙伴的加盟,小不点芝麻身后很快聚集了更多的伙伴。

村子里安静极了,也许是旧历年的最后一天,所有人好像都变成了虔诚的教徒,连忙碌的脚步都变得悄无声息,每家门前的胡同口都被主人打扫的干干净净,平常随处可见的生灵粪便,碎纸烂屑全不见了踪影,等不及的人家甚至在大门上贴上了对联,挂上了大红灯笼,偶尔,村子上空传来一两声清脆的爆竹声,到处弥漫着新年的喜庆和祥和。

村中的井台旁,成了年三十最热闹的地方,大家担着水桶从胡同里走出来,用平常少有的虔诚语气寒暄,问候,仿佛阔别久远的朋友,主题当然离不开年的话题,比如你家的花糕蒸好了吗,晚上的饺子啥馅的?这一天大家都有很多要做的事等着,但是都没有着急忙慌的样子,一个个脸上透着掩饰不住的安详和满足,虽然日子都不是太富裕,但是到了年三十,再不济也要包顿饺子。一口井,养着全村几百号乡亲和千头生灵,平时哪有年三十这么忙,穿了一年的破衣裤替换下来需要洗干净,包饺子的面粉和馅儿都需要大量的水……一年的用水量几乎全在年三十这一天得到更充分的体现,仿佛这一天,井台成了村里人联络感情相互传递信息的载体。

经过井台的时候,我们滑稽不堪的样子引来众人的大笑,他们像观赏戏水的鸭子一样取笑我们,有几个家长等我们过去之后,甚至朝我们的背影喊道,“一二一,一二一”。

时间在我们不停的奔跑中悄无声息地消逝,芝麻突然喊了一声:“俺饿了”,噔噔噔跑回家的脚步条件反射般让我们的肚子敲起了鼓,瞬间,队伍解散了。大豆和高粱余兴未尽地向我们传达指示:“吃过午饭,继续集合”。

崭新的衣服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挂了个口子,也许是年三十的缘故,母亲没有发脾气,她丢下手里正在擀着的饺子皮,找出针线,精心地给我封起来,一边缝,母亲一边嘱咐我下午不要出去疯玩了,到爷爷家跟他学写毛笔字。

每年腊月底,爷爷从早到晚不停地给村里人写对联,他把自己关在僻静的院落里,常常忙得忘记时间的概念,我默默地站在爷爷身旁,煞有介事地看着他写对联。“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中华儿女多旗帜,不爱红妆爱武装。”我默默地念出了声。

大豆高粱小米和芝麻趴在窗棂上一直朝我扮鬼脸,他们急不可耐的样子丝毫没有动摇我的脚步。

爷爷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头顶,我抬起头,发现爷爷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像两口深井。“过完年,你就该读三年级了”。

爷爷慈祥的目光像温暖的阳光一样沐浴着我的脸庞,从他深邃的眼睛里我读出了更多希望的内容。

作 者 简 介

李同书,山东省曹县大集镇姚万楼村同福超市店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山东文学》,《短篇小说》,《百花园》,《牡丹》,《三农周刊》,《东方烟草报》,《中国烟草》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多篇,多次获省市级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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