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淑景丨酸黄菜、淹蒜菜、熟酱豆,这些童年的美味你吃过吗?

农历十月小阳春。往年这个季节,无论城乡,人们都在忙着储存过冬的蔬菜。

城里人忙着买大白菜、青、红萝卜,还有大葱。人口小的买几十斤,人口大的要买100多斤。甚至城里姑娘找对象,也要看看这男孩有没有力气,帮家里把大白菜扛到几栋几楼。乡下人除了忙着刨萝卜、出白菜、刨葱外,还要趁着晴好天气,赶快“卧酸黄菜、淹蒜菜”。免得上大冻了,手“咕嚅”伸不出来。

那时一年到头,只有夏、秋两季,能吃上几天新鲜蔬菜,其余时间都没有。特别是到了冬天,冰天雪地,大雪封门,你想找一片绿生生的蔬菜叶子看看都难。

但即使在夏秋季节,蔬菜品种也很少,产量很低,生长期缓慢。不像现在,塑料大棚、日光温室,催化速生、保鲜技术等,使超市里各种新鲜蔬菜琳琅满目,常年不断。让小伙伴们认为,大自然从来如此这般。

从地里收回来的大白菜,要晾“疙蔫”了才能存放久。人们就挑选长相靓好、严实饱满的留下,剥去外皮,放在檐下晾晒蔫了,再码放起来,以备过年过节炒菜吃。长得歪瓜裂枣的,四散乱飞的,都拿来切碎做酸黄菜了。

萝卜怕冻,上冻前就要刨出来。经挑选后,在院子挖个大坑窖起来,吃时再挖。形容谁家小孩不懂礼貌,就说“腊月的萝卜--欠窖(教)”,就是从这儿来的吧?而大葱呢,要用土壅住根部,吃时一根一根抽取。若是刨回来空置在那里,不多长时间就成了“空空瓢”。

制作“酸黄菜”,是每个家庭的大事。我们这里叫“卧酸黄菜”,就是把萝卜缨子、白菜板子,切碎担到河渠里淘净,然后搭到大锅里焯个半熟,然后捞出来,按到准备好的大缸里。到谁家舀一碗酸黄菜水倒进去,这叫“根”。上面压上干净的大石头,盖上盖,等它发酸。找不下“根”的话,就往里面投点做豆腐的浆水汁子,或者投些西红柿浆,最不济的往里投些醋,都能促使发酸。几天以后,揭开缸,菜颜色发黄了,味道变酸了,就可以吃了。

这里说的“卧”,大概是指把菜按到缸里的意思吧?卧酸黄菜时,母亲会把一颗好白菜,一切四瓣,按进缸底,叫白菜刷子。过一段时间捞出来,生的白菜刷子也变酸了。脆生生的,特好吃。

酸黄菜也叫浆水菜,卧酸黄菜也叫投浆水菜。大概是指往里边投浆水汁子做的菜。酸黄菜是越肯吃越活泛,如果你卧了一缸酸黄菜,顾不上吃,或者人少吃不了,那么缸里的酸黄菜很快就会“白化”,就是坏了。有句顺口溜,形容小夫妻之间恼了好了,就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臭黄菜”,就是从这里来的吧?

酸黄菜一年四季都能做,有的人家一年四季都吃。野菜中,水芹菜、野刺苋、猪耳朵叶、苦曲菜都能投酸黄菜,水芹菜最好。蔬菜中,舍不得扔的萝卜缨子、萝卜蒂、把,白菜板子,是制作酸黄菜的主料。

酸黄菜吃着顺口,特能下饭。有了它,再差的饭食都能吃下去。那时一天三顿,早上吃“烫饭”或者蒸红薯,嫌寡味了,可以就着酸黄菜。中午糁子饭,玉谷面馍,捞一碗酸黄菜,用盐调一下,一家人围着,你夹一筷子,我夹一筷子,呼噜呼噜吃它个两三碗,不亦乐乎。到了晚上,烧滚锅,下点面条,往锅里扔点酸黄菜,拌颗子盐,又是一顿饭。

当然,讲究的人家,调酸黄菜时,不但有盐,还调辣子油,绊点葱花、香菜,就好吃许多。或者把酸黄菜炒了再吃。乡下人还用酸黄菜包酸菜包,包菜包馍,包饺子,变着法儿调剂生活。

卢氏西南山缺粮,人们一年四季不吃馍,早餐多数是稀糁子汤,就酸黄菜。呼噜呼噜喝几碗,蛮顶饥呢。现在小城里的早餐店,大都有酸黄菜。许多老年人还专门奔有酸黄菜、糁子汤的店,吃起来特别对胃口。当然这都是吃“稀茬”了。

比起酸黄菜,蒜菜就精致多了。父亲三年困难时期,吃野菜把胃吃伤了,经常“厉人”,就是烧心,一见酸黄菜就皱眉头。还经常告诫我母亲,酸黄菜里面含什么什么,吃多了不好等。于是我母亲就多做些“蒜菜”。蒜菜原料主要是白菜、红萝卜。把白菜、红萝卜切成条,焯半生,捞出来控净水,装进罐子里。然后捣些蒜汁子,盐,浇进去,拌匀,用布蒙住捂几天,蒜汁浸到菜里去,就成了蒜菜。

夹蒜菜要用专用的干净筷子,以免感染细菌变坏。当然如果仅仅是白菜、红萝卜,那样的蒜菜也不好吃。条件允许的话,在蒜菜里加上黑木耳、煮黄豆,这样白、红、黑、黄相间,不仅味美,仅色就很诱人了。蒜菜比较金贵,不象酸黄菜那样一弄大缸,都是弄个小罐装一罐。家里来客人了,母亲就用个盘子,夹一盘蒜菜,调些醋,待客,既方便又实惠。

吃蒜菜时,我总是把木耳、黄豆先吃了,然后再吃红萝卜,最后才吃白菜。老公第一次来家,母亲就用蒜菜招待他,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以后老是叨叨着,让我给他做蒜菜,但我再也做不出那味了。

除了酸黄菜和蒜菜,冬天里还有一样好菜,就是“酱豆”。酱豆在冬天吃得多,但却是在夏天捂的。捂酱豆是一项系统工程,费时费力。村里家家都捂酱豆,但只有母亲捂的酱豆最好吃。因为她不怕麻烦,比别人多了两道工序。别人捂酱豆,是把豆子泡软后,直接搭在锅里蒸,蒸出来后,就弄到罐子里捂。晒干后粘成一疙瘩,吃时得用开水泡,颜色也不好看。

而我母亲是先把豆子炒熟,然后用破鞋或砖头,把豆子搓成两半,把豆皮箥出去,然后再搭到锅里蒸。蒸好后,捞出来,弄到筛子或簸篮里捂。这时我就有用武之地了,母亲让我去摘好多树叶,有核桃叶、香椿叶,还有柿子叶,再割些青蒿。她把核桃叶铺在簸篮最底层,接着铺一层香椿叶,再铺上光洁平展的柿子叶,然后把豆瓣摊在柿子叶上,再盖上一层香椿叶,最外层覆一层青蒿。在筛子上蒙一层白布,然后拿到生产队的麦秸集里捂。

在捂的过程中,树叶的清香和青草的草香都一点一滴浸润到豆瓣里了。捂一星期后,取出来。把捂好的豆瓣从树叶上慢慢刮下来,弄到大盆里,然后买一个大西瓜,把西瓜瓤、西瓜籽全部挖到豆瓣里,用筷子搅匀,调上足够的盐,这叫“下酱豆”。下酱豆也可以用西红柿,但以西瓜最好。

以后就是天天搬到大太阳底下晒,眼看着酱豆由稀汁子晒成红润润的颗粒,最后晒干装起来。真是“晒,晒,晒,晒够一百八十天”,天晴下雨搬进搬出,不辞劳烦。豆子炒熟再蒸,还有用树叶铺上捂,这使母亲捂的酱豆好吃的原因。和淹蒜菜时一样,纯粹豆子捂出的酱豆并不好吃,还需要加上花生米、杏仁等。

夏天麦子黄熟时,杏子也黄了,母亲就鼓励我们拾杏核。一想到杏仁那种美味,我就自觉自愿拾很多,到捂酱豆时候,砸了,泡去苦味,放在酱豆里。纯酱豆炒熟也不好吃,要配些豆腐丁、萝卜腿,葱花、蒜瓣等。

母亲把炒酱豆叫“熟酱豆”,就是油烧热了,把各种配菜炒熟,把酱豆放进去,添些开水,小火焖到汁快干时就可以了。吃酱豆时,我也是先挑花生米、杏仁吃,然后才吃豆瓣。

最后用馍把炒酱豆的锅都擦擦。

那时一年到头,很少吃炒菜。酱豆就是最好的东西了,炒上一盘酱豆,能吃几天。学生娃子放学后,拿一个热馍掰开,夹些酱豆,边吃边跑去玩,想想都爽啊。

作 者 简 介

骆淑景,网名“闲梦远”,六十年代生人,现居河南省三门峡市卢氏县。中师毕业,当过教师,先后在县委宣传部、乡镇、县科技局工作过。记得谁说过一句话,人生就是一个圆,不仅看你飞的有多高,还要看你能否落到原点。而文学,就是使人生更像圆的那些曲曲折折的线。写过不少短篇,也尝试写过一些长篇,近年来写的内容多为乡土人文历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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