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中国文化走向海外的摆渡人（上）
窦邃
9月2号下午，秋日斜阳里我走近了郭春兴。
我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刚毅的汉子，回想着刚才中央电视台迎接第八批抗美援朝烈士遗骸回国的直播节目，脑海里浮现出里面他挺拔的身影。他弹弹黑色西装上的浮尘，说起他作为沈阳市优秀退役军人十名代表之一，刚刚在机场迎接烈士遗骸的庄严场面。“这些年轻的战士把生命献给了祖国，而我们和平年代能为国家做些什么？”这个年近60岁的退役军人眼里闪动着泪光，我连忙安慰他：“像你这样退役后还能用独特书法传播中国文化的军人，可以说是'武能上马定乾坤，文可提笔安天下’了，现在德英文汉写书法走出国门了，你应该感到自豪了”。
（郭春兴2021年9月2日作为沈阳市优秀退役军人十个代表之一在桃仙机场迎接第八批从韩国回国的烈士遗骸现场照片）
他说：“严格说，外文汉写算不得中国传统书法的范畴，雕虫小技而已。只是让外国人看懂、具有中国书法元素的特殊符号。充其量只能算是一艘载着中国书法出海的小船”。
一、墙外花香
桌上的一本杂志，大红封面吸引了我。拿起来一看，是德中友好协会主办的“杜塞龙刊第100期”专刊，顿觉浓厚的中国传统节日气氛扑面而来。大红封面上郭春兴的英文汉写作品《Friendship友谊地久天长》，强烈地冲击着我的视觉。
他说这是辽宁省对外友好协会现任副会长李承志先生和秘书长庞琳娜女士，前几年去访问德国带去的英文汉写书法被德中友好协会选中，作为第100期封面。辽宁省对外友好协会常年订购他的作品赠送外国友人，包括给总统和许多政要，还有驻沈阳的八个外国总领事馆。
（美国驻沈阳总领事馆先后四任总领事都曾收到过郭春兴赠送的英文汉写书法。这幅是2019年中秋郭春兴从德国赶回赠送给刚到任的安丽珊总领事《Peace all year round岁岁平安、和平共处》）
他说还要感谢原辽宁省文联副主席、原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崔凯老师和原国际戏剧协会轮值主席崔晓博士，他们相继把作品赠送给新西兰总理和20多个国家的戏剧大师。
（崔凯老师和原国际戏剧协会轮值主席崔晓博士把郭春兴英文汉写书法曾赠送给20多个国家的戏剧大师。）
郭春兴感慨地说：“想让书法走出国门，如果没有对外相关机构和领导的支持，是很困难的。迈出国门的第一次，应该是在美国沈阳总领事馆你看到挂在墙上的那幅获奖的英文汉写one world one dream(同一个世界 同一个梦想)书法。
(美国驻沈阳总领事馆原总领事谭森先生为郭春兴的获奖作品颁发证书现场照片，这幅《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One world one dream》作品在美国驻沈阳总领事馆挂了4年)
再就是得好好感谢当时辽宁省对外友好协会的孙德兰秘书长、庞琳娜处长啊。那是2017年7月，带领我们一行6位艺术家组成的辽宁赴德国文化交流代表团，这是破冰之旅啊。正是那次在杜塞尔多夫大学中国文化交流会上，我的现场书法表演和满绣第四代非遗传人杨晓桐女士用满绣绣出的9幅英文汉写作品很轰动，被中国驻德国杜塞尔多夫总领事馆的总领事冯海阳先生发现后，以总领事馆名义邀请我带夫人兼翻译参加当年九月在德国举办的中国节，后来又连续去了两年。如果没有疫情，今后每年可能都要去。”
在德国小有名气得感谢当地的许多媒体，尤其要感谢《华商报》记者秦曙光女士。连续几年她都在媒体上帮助大力宣传，使知名度大增。通过她，还把有关作品送给当地的知名人士，包括著名的德汉词典编撰人、《毛泽东选集》德语翻译家高年生先生等。
（这是秦曙光记者把郭春兴写的《德高望重、All the best万事如意》赠送给翻译家高年生先生照片）
他说其实自己英文水平很一般，想把经典文化翻译准确非常困难。这几年多亏有在大学担任英语教授的夫人吴秀萍做后盾，还有她的同学们和翻译界的同道。“军功章里真应该有她的一半啊。”因为他根本不懂德文和其它外文，都是通过懂外文的朋友帮助翻译再写出来的。
（第一次去德国参加中国节，把德文《万事如意Alles gute》写出来，是在田启儒副总领事指导下完成的。）
随着一连串感谢的名单脱口而出，郭春兴内心深处的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郭春兴已经连续参加了三届在德国北威州举办的“中国节”。该节由德国三个城市联合主办，时间就是安排在中国的传统中秋节的前后，主体活动是中国民间艺术展演。在2017年、2018年都是在杜赛尔多夫市政府广场举办， 2019年在科隆市大教堂广场举办。2020年本计划在杜伊斯堡市举办，因疫情取消了。随着中国节知名度的提高，规模档次不断提升，参加人数也从最初的几千人发展到几万人。
第一次参加德国杜塞尔多夫市的中国节，时间是一天。郭春兴没有经验，也没想到大家对他的德英文汉写书法那么喜欢。多亏总领事馆派出几个德文翻译配合。
（第一次把德文《好运》赠送给主办城市杜赛尔多夫的盖泽尔市长。）
面对长长的求字队伍，匆匆对付着吃了一口盒饭，然后继续接着写到晚上，把从国内带去的厚厚的一大摞宣纸和小量卡纸全部用完了，大家仍不肯离开。有人干脆直接拿来了白布和丝绸，请他直接写在上面。后来他才发现宣纸作品在国外没有地方装裱，不便于张挂。
（郭春兴第一次参加德国杜塞尔多夫市的中国节现场绘制的作品受到当地市民喜爱）
第二年去参加中国节活动就有经验了。带去的是不用装裱就可以张挂的硬卡纸，同时他带去许多提前装裱好的经典长卷。这次按照总领事的安排，向主办城市杜赛尔多夫市政府捐赠《金刚经》长卷，这是中国节开幕式的重头戏。乐队伴奏响起，由总领事冯海阳先生和郭春兴向主办城市的盖泽尔市长赠送《金刚经》长卷。六千多字、24米长卷徐徐展开，场面非常震撼。文化领事何文波先生翻译讲解长卷内容：“《金刚经》是启发人们用金刚般的大智慧，克服生活和工作中的所有困难和恐惧，达到幸福宁静快乐成功的彼岸”。郭春兴发觉在场的听众似懂非懂，鼓掌也是出于礼节和尊重。大家始终没有办法把刚才讲解的深刻的文化内涵与面前的陌生文字联系在一起。
（冯海洋总领事和郭春兴将《金刚经》长卷赠送给杜赛尔多夫市盖泽尔市长）
展会开始后，主要嘉宾来到他代表总领事馆的展位前时，他拿出一幅英文汉写书法《天人合一we are one》，两侧写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现场赠送给盖泽尔市长。这回盖泽尔市长听懂了，理解了书法的内涵，连连感谢，高兴地与郭春兴拥抱不停。全场中外观众被作品内容打动，欢呼、鼓掌经久不息。但赠给其他贵宾的唐宋词书法长卷，由于翻译起来很困难，外国朋友们反响平平。
（郭春兴将书法作品《天人合一we are one》两边写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现场赠送给盖泽尔市长）
“啊，原来外国的朋友们非常喜欢能读懂的单词和本人名字的汉写作品”。这次他特意多带去的几百张卡纸又在活动没结束时全部写完了。
第三次去参加中国节，是在科隆举办的。计划是三天展出时间。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决定下力气，重点创作让外国人能看得懂的作品。首先在国内写好、裱好24米6000多字《道德经》长卷赠送给主办城市科隆的何珂市长。这次担任翻译的是为科隆市政府连续为三届市长担任中国文化顾问的孟宙女士。孟宙女士是北京市政协海外文化顾问，2016年荣获北京市委和市政府颁发的侨界人氏最高荣誉“京华奖”，也曾获得科隆市“经济大使”荣誉称号，被誉为中德友好交往不可多得的“民间大使”。她也是郭春兴文化交流活动最重要的推动者。郭春兴说，她身上洋溢着自信而又大气的文化气息，加上精彩的翻译，着实令人折服。还没有等24米的长卷完全展开会场就掌声不断。
（郭春兴将《道德经》长卷赠送给德国科隆市的何珂市长（左二）由孟宙女士翻译（左一））
接着郭春兴展开一幅专门为何珂市长创作的英文汉写书法《厚德载物Great virtue carries all things》。这让市长意外惊喜，因为她竟然认出了她的中文名字“何珂”两个汉字。尔后又通过郭春兴的解释很快明白了其中的英文内容。她开心地向在场的各位政要和贵宾介绍她看懂的内容，大家都感到十分惊讶。全场掌声如潮，她感慨到“英文单词还可以这样写！”。
(郭春兴将作品《厚德载物Great virtuecarries all things》送给德国科隆市何珂市长)
三天的中国节，每天郭春兴展位前求字的人都要排成几十米的长队。郭春兴让观众先把自己名字写在纸上，不论是德、英、法、俄文还是阿拉伯文，他都能很快给写成“类汉字”的模样，颇有点“仓颉造字”的感觉，边上再写一句祝福。这次活动也标志着“德英文汉写”升级为多语种的“外文汉写”。凡得到书法的观众都欢欣雀跃，举着书法到处奔走相告，拍照炫耀。经过这些活广告爆炸式传播后，求字者暴增，每天现场书写几百幅作品。每天晚上到清场，大家也迟迟不肯离开。三年来累计赠送约上千幅作品。
郭春兴将书法作品《和谐Harmony》送给德国科隆市的副市长Dr. Ralf Heinen（韩能博士）和他的女儿
当地文化艺术界人士看到郭春兴当场能把各种文字都能写成汉字模样，一系列集中体现传统文化价值观念的经典词语“厚德载物”、“道法自然”、“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天人合一”“上善若水”等的英文汉写书法深受欢迎，俨然成了“中国节”上一个“文化品牌”。大家倡议专门给郭春兴筹建“国际书画多元文化交流协会“，请郭春兴出任会长，以便可长久在德国弘扬中国文化。
（在德国科隆第三次中国节现场赠送给杜伊斯堡市林克市长《上善若水As good as water》书法作品）
把貌似简单的事情，重复做到极致就不简单了。细数起来，从2000年他受徐冰先生的英文汉写《天书》一个单词“And”启发开始，郭春兴研创德英文汉写书法匆匆间已经走过21个年头了，并且在国内已先后举办过两次英文汉写书法展。原中国书法协会副主席聂成文先生看了作品，欣然提笔：“英文汉写，别具一格，能观能品，如画似歌”。现任辽宁省文联副主席、书法家协会主席胡崇炜为书展题词：“中西合璧，独树一帜”。原辽宁省文联副主席、原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崔凯先生不但每次展览到场助威，还为他出版的《草根书法作品集》作了题为《务正道，走正路，大胆创新》的序言。
让我更吃惊的是，看到了郭春兴写字台上放着一本校对样书。这是他与上海大学赵彦春教授合作的《英文汉写英韵 千字文、弟子规、三字经》巨著，上海大学外语出版社即将出版。我看了以后，从吃惊到震惊。这本书将中国三部经典著作的每句话用相同对应个数的英文单词翻译出来，可谓是翻译界的一个奇迹。这对于“让把中华文化经典走向世界”成了一个重要的里程碑。目前看中国很缺乏既懂传统文化又懂外语的好翻译。赵彦春先生能这样翻译出来，非常了不起。难怪他被誉为“中国当代最美的翻译家”“神翻译”“神还原”，可谓名副其实！
郭春兴与赵彦春先生两人合作书稿是一种艺术创举。郭春兴能用“仓颉造字”的方式把赵彦春先生翻译的作品“抄录创造”出来，又具有和汉字结构高度一致契合的魏碑书法美感，可谓是个奇迹。两个都创造了奇迹的人能合作出书，正可谓开宗立派，珠联璧合，值得大书特书。
这三部著作都是中国历代儿童启蒙识字教育的经典文本，它涵盖了天文、地理、历史和许多文化典故，有极高的文化价值，能用这种让外国朋友看懂的书法方式传播出去，善莫大焉。
“墙里开花墙外红”。如今只要在网上一搜“郭春兴”，他的德英文汉写书法和非常有魏碑韵味的汉字书法成了“现象级”的热门话题，其中绝大部分内容还是起源于海外的中国节。
二、国家荣誉
故事发生在第三次科隆中国节上，一位澳大利亚的华裔收藏家老先生在郭春兴的展位前后徘徊了两天。别人都是要一幅作品就欢天喜地的合影离开，他却眼睛紧紧盯着挂在墙上的“鸿蒙harmony”,仿佛要用眼睛取走面前的这幅字。不管他出多高价格，郭春兴就是不卖。原来，这幅字是郭春兴出国前已经裱好，另有所属。
（第三次在科隆的中国节上，郭春兴特地把《鸿蒙Harmony》挂在显著位置，他为中国能设计出这样软件而深感自豪。）
当时“鸿蒙”刚上市，郭春兴认为没有把“鸿蒙”翻译为“浑沌”而用“harmony” （融洽、和谐、和睦）非常有水平。这个单词郭春兴不知道写了多少遍，也送给了很多人。他认为这个单词是他对中国四书五经里《中庸》的核心理念“中和”的最正确的解读。
郭春兴说，其实外国人对“平天下”说法非常反感，觉得我们太有“野心”。中华文明延续至今，靠的是“和天下”的思想理念。把“harmony”作为中国文化的最高理念在世界传播，这从《道德经》里也能找到根据。
最后他给澳大利亚的老先生写了一幅书法，老先生给钱他也不要，他说他是代表总领事馆参展，三年来从不收一分小费。看似个人行为，说大点代表的是中国艺术家形象。无奈之下，老先生非要给了他一块挂在胸前的老玉做纪念。并说“我这么大岁数，走遍世界许多地方，还没见过给钱不要的艺术家。”
郭春兴告诉我，他不是不爱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党和政府给我这么多荣誉，最美沈阳人、优秀创业导师、优秀退役军人等等。我得对得起这些荣誉、这份信任、这份尊重”。他说“艺术家看重的不是钱，能赢得人们的尊重比钱重要，赚钱不如赚人心”。三次参加总领事馆中国节，没收一分出场费和小费，自己还花费了很多装裱费，但他感觉非常值得，这是一种神圣的“国家荣誉感”使然。如果国家不强大，谁会尊重这个国家的艺术家？当他站在抗美援朝烈士陵园迎接烈士遗骸回国时，也有这种“国家荣誉感”。他说“战士上战场，明知可能牺牲，有谁向国家要过出场费，还讨价还价？”当时总领事馆邀请他和夫人时提出吃住路费全包，还需要给多少出场费？他一口拒绝。表示“能来就是我的荣耀，出场费、小费一律不收，搭钱我都高兴。”他说到做到了。
三、文化为魂
“一个人可以没有多少钱，但是一定要很值钱”。我们出去搞文化交流活动，之所以成功不是我的书法如何好，而是我们作品背后的理念是大家共同需要的，对幸福生活的赞美、对美好未来的期盼、对高尚品德的歌颂。通过外文汉写这座桥梁，把中国传统文化灵魂注入到字母与书法结合的表现形式中，把中国文化“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地传播出去。让外国朋友从感觉好玩、有趣，到懂得、喜欢，最后接受。外文汉写的核心是中国传统文化当中的正能量。
表面上看，外文汉写能够走出国门被国际广泛称道是个奇迹，其实偶然中体现的是内在逻辑的必然。古人云：“书法在绘画之上，诗词在书法之上，经史在诗词之上”。郭春兴说“做人一定要在经史之上。自古流传下来的好书法，都是人品好的书法家的作品”。当然，所谓“做人”狭义地说是指我们书法家自己的品性，广义地说就是我们的“国格”。要想让世界懂中国，首先你的国家要有负责担当的大国形象和国际地位。过去的抗美援朝战争、今天抗击新冠疫情的卓越成就，都说明国家的尊严来自实力。你看到的我刚刚参加迎接抗美援朝战争烈士遗骸活动，都是国家通过对英雄的纪念、对全体民众的负责向全世界输出我们的价值观和正能量。正是这种正能量被世界人民跨地域、跨种族、跨文化、跨时间地接受。我们学党史，文化自信就是源于我们中国传统文化的理念，完全符合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一致的价值观。表面上是书法讲的力透纸背，深层次是中国文化的穿越人心。
临别时我问郭春兴近期有何打算，他一边送我一边说“现在正在着手为纪念'一带一路’提出10周年和北京冬奥会创作外文汉写作品，有人想争取把他作品送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参加冬奥会的每个国家代表队。” 我说“那你就成了大网红了。”
郭春兴说：“网红大都是一时的光景。书法功夫在字外的积淀，好作品要经得起时间考验，不在于一时流量。我今生既不想做官，也不经商。就想靠文化智慧和书画艺术，做一个有钱、有闲、有实力、有尊严又不离红尘且务实的'平民艺术家’。不争第一，只做唯一。不去当什么高人、能人、名人，只想做一个真人。把余生每一天都活出自己的样子来。
（郭春兴夫人吴秀萍和大多伦多中医学院院长吴秀梅将郭春兴作品《藏名诗》作品赠送给加拿大前移民部长沃尔普先生）
郭春兴最大的愿望就是通过外文汉写让世界认识中国，喜欢并接受中国的传统文化。包括接受易经、道德经和中医理论以及真正能养生的太极文化，共同抗击世界共同的敌人——新冠疫情。让人类少灾多福！Good luck !
（作者系沈阳市皇姑区文联筹备组副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