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小小说：傻刘二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高考试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味道》等，散文集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

小小说

这世上，总分真傻与假傻，或许自个也不知道。因为这世上啥都不缺，就是老缺有自知之明的人。

傻刘二

文／张亚凌

不知怎的，最近我常想起傻刘二，刘二的傻，是我们老家方圆十里八乡都知道的。

老人们常说，“见人就笑肯定差窍”，“差窍”是我们的方言，是说脑袋不够用缺根弦。刘二，许是闲得想让牙齿晒太阳吧，认识不认识，他都会冲你傻笑的。大人教训我们总说，放稳重点，别学傻刘二的样，动不动就嘴裂开傻笑。

刘二其实是天不收地不管的主，从我记事起，他就在婶子家干活吃饭，可能是婶子的一个没了父母的亲戚吧。我也不知道他傻不傻，反正他有的是力气，谁家打个招呼，他就去帮忙，婶子也拿他没办法。

刘二的傻，还在于他没一点心眼。他啥也会捣弄几下，你问他要啥报酬时，他只会说，要啥哩，就是叫我动个手，又没要我啥东西。那些爱沾光的人，顺水推舟就过去了。连一向好脾性的婶子都气得骂他，你真是傻到骨子里了，——不该得的，咱不贪，该得的，为啥不要？

背地里，大家都叫他“傻刘二”，当面都笑嘻嘻地喊他“老好人”，我能感觉到人们叫他“老好人”时语气里的轻蔑，或戏弄。苦活脏活累人活，都喊刘二，刘二是有求必应的，——莫非他从没有感觉到别人其实打心地里看不起他？

那一年，有个看样子很利落的姑娘不知怎的流落到我们村，还偏偏就找到婶子门上，还住了下来。多少人半开玩笑半当真地给刘二出主意，反正她是流落到咱们这儿，生米煮成熟饭你就有老婆了。

刘二却是一脸正经样：“成了我的老婆啥事都成，人家又不是我的老婆，咋能胡逞？”

连婶子都说，要真的正儿八经地找老婆，刘二一辈子都没戏唱。

那姑娘人又长得不错，有侥幸心理又贪占便宜的人多的是，李家巷就有人找上了，很快就结了婚。两个月后，那女人消失了，连同家里的钱和祖传的金银饰物。

于是有人又说，小看了，刘二其实是傻精傻精的。在我眼里，刘二依旧那样：见人就笑，到处给人帮忙，——没有能管束他的也没有能让他牵挂的。

有一次，叔叔也说起刘二：好好干活攒点钱，趁我和你姑还能动弹，给你瞅个媳妇。你总不是跑到世上就是为了晒太阳？

刘二只是傻笑。

后来，我们村发生了一件丑事，一个寡妇和个有妇之夫私好的事被人们知道了，传得沸沸扬扬。就总有人开刘二的玩笑：

“自古一个茶壶就配几个茶杯，人家屋里都有女人还要女人，你就不想女人？”

“不想女人的就不是男人，你那孬种样，是不是干活把力气都用完了？”

…………

一次把刘二逼急了，他红着脸说，我的鞋我使劲穿，穿烂都不要紧，我姑就是给我做的。不是自家的，就不要想，想了也是白想。

后来呀，傻刘二还真结婚了，女方带了个孩子。刘二应该是世上最好的后爹。

今早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傻刘二来，可能是因为听说刘二因为疫情在外地儿子家没回来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