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那种人┃
文/甘晓群
最近,如意镇的人们都在谈论一件事:一个孤老太太在自家门前散步时,被一辆车撞成了重伤,肇事司机逃之夭夭。老太太依稀记得,那个肇事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光头男人,有点白胖,戴着眼镜,脖子上戴着项链。可以肯定,肇事司机是酒后开车,唉!这个天杀的司机。
二蛋很是惶恐,因为他的特征像极了肇事司机:光头,戴眼镜,有点白胖,戴着项链。是的,前几天他在朋友家喝酒,喝得烂醉,隐若感到自己好像是被人扶上车的,至于后来怎么样,他都记不清了。
难道是自己所为?二蛋吓了一跳,他不敢再往下想。他索性冒充慈善机构的人,前往老太太家一探虚实。老太太甚是可怜,车祸让她左眼失明,右腿失灵,并且,精神受到刺激,时而清醒,时而傻不啦叽,自言自语。可恶的肇事者!你终将得到报应的。望着眼前的老太太,二蛋不由自主地骂起来。乍一看二蛋,老太太顿时失色,情绪激动,用手指着他,瞪着眼咬着牙说:“你,你……你害得我好苦!”但随即把手放下来,仔细盯着二蛋看了半天,摇了摇头,又自言自语起来。“二蛋,最近大街小巷都在诅咒那个肇事的司机,人啊,不能太缺德!”一进门,好友麻子就唠叨起来,“他们都说,那司机的外貌特征像极了你。”二蛋有点不自在,继而装着镇定地说:“我才不是那种人。”“就是嘛,你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平时老实巴交的,半天憋不出个屁来的,我们都认为肯定不是你。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千万别给我们这些好友抹黑,否则,我们都瞧不起你,而且会对你兴师问罪。”临出门时,麻子告诉他:“这件事引起了公愤,有人在彻查此事,放出话来,一定要找到那个可恶的司机。”这件事对二蛋的影响很大,他总感觉别人在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这不就是那个司机吗?看样子就不是个什么好人,这种人该千刀万剐。”二蛋回头瞪着他们,冲他们大声吼道:“别凭空污人清白,证据呢,混蛋,你是我肚里蛔虫呀,这么肯定是我。”有一次实在憋不住怒火,揍了一个说得更邪乎更难听的人,尽管他付出了赔医药费的代价,他也不在乎。二蛋深信自己一定不是那个肇事司机,因为他酒后从不驾车,他开车很稳,从没出过事。他被人们的指指点点,以及人们那不屑、阴森和怀疑的眼光弄得焦头烂额。他开始讨厌自己的相貌了,他忍痛到医院做了一次眼睛手术,把那跟随自己快二十年的眼镜摘了下来,他还买了一个假发套在自己的头上,他把戴在脖子上的项链也卸掉了,他甚至在太阳下暴晒,把自己晒得油黑,他让自己处于饥饿状态,狠心把自己的体重降了下来。反复照着镜子,确认不是原来的自己后,他终于松了口气,他觉得舒坦了很多。可是人们根本不买二蛋的账,认为他的所作所为是转移视线,认为他对自己的一番改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人们反而更认定肇事司机就是他。有人对他说:“何必这样作贱自己呢,投案自首吧。”二蛋无语,欲哭无泪,他神情憔悴,经常在恶梦中惊醒。妻子好言安慰,给她打气:“怕什么,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是祸躲不过,事情终究会水落石出的。”“话虽这么说,可是我每次出门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有无数双手在指着我,感觉背后总是凉嗖嗖的,他们唾弃,仇视甚至诅咒我,我无法驱走这些阴影。”二蛋诉起苦来,他声音低沉,情绪低落,“还有那老太太真可怜,我无法忘记她那失神、无助和怨恨的眼光。”既然这样,那就干脆待在家里一阵子,二蛋想。时间久了,事情就会过去,自己也会慢慢地被人遗忘,到时,烦恼没有了,生活的秩序也恢复正常。再说,那个令人恨之入骨的司机也许早就受到相应的惩罚。过了一阵子,二蛋以为外面风平浪静,相安无事了,可是他一出门,又听到了这样的风声:二蛋果然有问题,要不怎么会吓得不敢出门。二蛋为之一颤,立刻又回到屋里,叹了口气,是的,他真的不敢出门了。甘晓群,教师,湖南汨罗人。爱好文学书法,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湖南诗歌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多家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