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怀念,那一粒黄豆/谢晓芳
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所有圆圆的果实,像农作物中的娇小者:红豆,绿豆,黄豆,豌豆,喜欢看它们破荚而出后圆滚滚的身子,捧在手心里,那些幼时背过的诗句也圆润润的蹦出来:“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虽然此红豆也不等同于我们吃的红豆沙中的那一粒粒妖艳夺目的赤豆,而是专指生于南国不能食用的相思豆。还有类似于南瓜,西瓜那样的庞然大物,我也认为圆形的要比长的更香甜,更正宗周正,长长的或椭圆形的都在岁月中长成了丑八怪的模样。
今天我想要说的是那记忆深处的一粒粒黄豆,在豆类家族中,它以黄澄澄,金灿灿自居;以籽粒饱满,膀大腰圆居于豆类之首,用“圆滚滚”来形容最是恰如其分。因为小时候母亲就是这样筛选刚入粮仓的黄豆:把一张四平八稳的方桌,垫高一条腿来,使桌面稍微倾斜,舀来一瓢黄豆倒上去,“哗啦啦,哗啦啦”滚滚而下的都是经得起考验的滚圆的黄豆。母亲就坐在桌子的后面,一瓢一瓢的筛选着这些精英黄豆——留作来年的豆种,或者用来生发豆芽,它们粒粒饱满,肩负重任,也不负所望;而停留在桌面上的都是被淘汰的,干瘪的,生了虫子的豆瓣之类的,母亲也舍不得扔掉,留作他用。
那时候我好奇地看着母亲拿着一个小扫把,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个筛选动作,看着圆滚滚的黄豆千军万马似的从她的手边滚下去,我就想,我也要做一粒能经得起母亲考验的黄豆:滚圆,饱满,滚下“悬崖峭壁”,自豪地躺在阳光下,立在母亲赞许的目光里……
我的家乡在皖北大地,记得小时候主要种植小麦和黄豆两季,现在秋季主要种植玉米,大豆也退出了主战场,吃的大米及各种豆类杂粮也多来自东北的黑土地上。小时候,学习之余我做的主要家务就是烧锅。一手拉着风箱,一手拿着烧火棍,偶尔腿上还要捧本书,边烧锅边读书,和大姐二姐相比,母亲是这样评价我的:“像烧锅攮灶的杨排风”,那时候话匣子里说的评书《杨家将》,杨门女将里就有这样一个人物,虽是烧火的丫环,也曾经南征北战,功夫了得。所以当时我还倍感自豪,以烧锅为荣呢!烧锅的时候,我最喜欢烧的是豆秸——大豆的秸秆,结结实实的抓一大把塞进火塘,至少可以看一页书,很熬火,“劈里啪啦”伴奏似的,感觉好极了;而不像烧麦穰——小麦的秸秆,添进去一大把,“轰隆”一声就没了,迅速燃尽,伴着一股黑烟,你就得不停地往里面塞,就是不禁燃!烧着耐燃的豆秸,看几页书,不知不觉水便烧开了,母亲用豆面擀制的面条也刚刚切好,一把把下到锅里面,随即满院飘香,黄豆面的清香弥漫在夜幕之中,氤氲在老家那熟悉的小院里,吃过的豆面条的人都会没齿难忘:念想着它的劲道,唇齿留香。也让我更深刻的理解曹植的《七步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烧着锅的时候,却在为豆秸鸣不平,感觉它是无辜的,被冤枉的!您想啊,豆子从豆的秸秆上汲取营养,茁壮成长;为了让豆子飞黄腾达,实现梦想,豆秸再次付诸于火炬,甘愿化成灰烬,成就了那一粒豆子最后的辉煌!这不正像母亲之于我的爱吗?我也是母亲含辛茹苦培育的那一粒黄豆,为了我,母亲榨干了心血精力,变成了一把焦黄干枯的豆秸,为了我的一生幸福,她全身心的投入,哪怕付之一炬,赴汤蹈火!这是一株豆秸之于我最大的感受!想到它时,我心里涌起的是满满的敬意和感激!
作为母亲精耕细作培育出的一粒粒黄豆,用途其实是很多的。在那个贫穷的年代,母亲会用它们生发豆芽:黄豆芽,绿豆芽;用它们炸成大豆油,晶莹透亮的一大桶摆在厨房里,够一家人半年的享用;夏天母亲会用它做成豆酱,捂成臭豆,再晒干,营养并不曾流失,冬天缺菜的时候,再加入辣椒,冬瓜之类的配菜做成一道美味的下馍菜。农家饥寒交迫,一家人围着一碗热腾腾的臭豆酱,也吃得很香很香……这奇特的味道让我想起现在大街小巷吆喝的“长沙臭豆腐”飘出的味道,总感觉不如当年母亲做的味道正宗,而且不会掺假。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买了豆浆机。每周,早晨都会磨一大杯豆浆,现磨现喝,每人热腾腾的一碗,就着一根油条,暖暖地下了肚,日子便在豆汁的浓香中延续下来。
母亲最拿手的一道菜是油煎豆腐,老家在村子里叫卖的豆腐,块头都很大,母亲用黄豆换三两斤回来,大铁锅里放油烧热,切入大块的薄厚均匀的豆腐块,两面都煎至发黄,再加入葱姜蒜,豆瓣酱,简简单单的一份农家小菜,却成了饭桌上最下饭的一道菜,是啊,大豆中含有丰富的植物蛋白,白嫩嫩,油汪汪的摆在那里,由不得你不眼馋得流下口水!那时候感觉母亲就像一位会变的魔术师,家里那几口袋粒粒饱满的黄豆,在她那双勤劳的巧手下都一一完成了使命:有的留作豆种,夏收之后又被植入肥沃的土壤,成了母亲下一季的守望;有的变成了一家人四季的美食,豆腐,豆皮,豆芽,豆酱……无论哪一种豆制品都那么美好的缠绵在我的味蕾里,留恋在我的记忆深处,久久难忘!
记得小学课文中写到豆荚妈妈是这样护送她的孩子脱离母体的:“阳光一晒,豆荚妈妈就炸开了,豆宝宝们就欢快地离开了妈妈,四海为家。”是啊,长大的我们,也挣脱了母亲豆荚般的呵护,四海为家;离开了母亲的视线,渐行渐远……如今近80岁的母亲,在对四个子女的日夜思念中,渐渐忘记了我们的名字,我们的样子,忘记了我们都去了哪里。我这一粒漂泊在异地的“母亲的黄豆”,也在他乡扎了根,发了芽,培育出的豆宝宝也去了外地,四海为家,这也是母亲生命的延续吧!但是母亲的那些面对生活不屈不挠乐观精神,那种改天换地的毅力值得我学习。因为我知道,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是母亲最牵挂,最饱满的那一粒粒——黄豆!
作者简介:
谢晓芳,安徽省淮北市烈山区教师,烈山区作家协会会员,工作之余,喜爱读书,写作,记录生活,感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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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行参菩提》
2019年元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