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鸡鸣外欲曙(外一篇)/李家全

真正的黑夜又回来了。

我和四岁的儿子做了个实验:伸手看不看得见五指。

儿子有点害怕,不敢到大门外便便。

我打开手机电筒。他才壮大胆子,勉强蹲在墙脚拉便便。

四周阒寂,感觉落进了某个深邃的谷底或洞穴里。除了不远处马路上偶尔路过的车射出的灯光,就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幽幽的灯光,证明这不是梦幻,而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可以想象一下,古代,一个这样的荒村,一个读书人,深夜挑灯夜读,该不会有一段邂逅狐仙的美妙故事发生?

恐怕还是蒲老先生最懂得这其中趣致吧。

尽管很晚才睡,还是天没亮就隐隐约约听见鸡鸣。喔喔喔……喔喔喔……比平时设定的手机闹钟何止悦耳百倍!不知李白听了是否会吟出“谁家晨鸡暗飞声,散入北风连远村”?我顿时没了睡意。

想到《诗经》时代的人们,他们是怎样表达怀人的美好情愫的: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想到贤惠知礼的刘兰芝,她又是如何故作镇定,不失体面,惹人怜爱的: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鸡鸣,曾经是多么普遍,没有谁读了古人的鸡鸣而无法认读,可是,现在呢?就像爆竹声中一岁除的爆竹,恐怕不久后,也要绝灭(据说今年清明后将禁止买卖烟花爆竹),后世子孙在那些形容“东风夜放花千树”和“爆竹声中一岁除”的文字里会不会难以索解?我们现在不就已经慢慢隔膜了英雄,甚至抹黑英雄,产生了虚无主义,以至于要替英雄正名了吗?

真是不堪设想啊!

《回老家过年》

今年在哪儿过年?

回老家过年!

是啊,回老家过年!

在哪儿过年不是过年?尤其是现代人早已旷达到了“认作他乡是故乡”的境地,而乡愁仿佛只属于多情的诗人。但是,在被问及今年在哪儿过年的时候,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回老家过年”。

老家,似乎意味着贫穷落后,意味着愚昧守旧,甚至耻辱。我们一辈子辛辛苦苦(有的一辈不成,两辈人,三辈人),似乎都是在努力争取离开老家,远走高飞!对它,我们只是偶尔忆及,偶尔一回眸。老家,不再是栖居之地,而仅仅是一个地点,一个人一生的故事中寻常的某一个地点。

“我的老家就住在这个屯,我是土生土长的人……”

在我看来,歌唱的并非老家,而是衣锦还乡的荣耀。

其实,在我斩钉截铁地说“回老家过年”的时候,我的心儿早已飞回了老家,降落在平畴巷陌,暧暧远人村。也许,我想回老家和你想回老家,和千年前陶渊明想回老家一样,只是因为:一欣侍温颜,再喜见友于。

作 者 简 介

李家全,祖籍河南信阳,现居息县。一个平凡的教书、读书、汉语实验者。热爱文学,散文、诗歌尤烈。自幼年起,感天地万物之美,喜古典诗词之雅,便爱上诌歪诗,写感悟,一发而不可收。此热情至今不稍减。平生所愿:“用文字打败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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