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小凡:乡村记忆-想起村上的小敏
Hometown Central Plains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乡村记忆-想起村上的小敏
作者 | 窦小凡
原创 | 乡土中原
她的妈妈我叫二婶。二婶长相普通,小眼睛,薄嘴唇,高颧骨。她整天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看到小孩儿们总是眯着眼,表现非常冷漠。所以我看见她就发怵,不愿意上她家里去,害怕看见她那副模样。
二婶身板瘦小,可是非常高产,一年生一个小孩儿,家里一溜儿五个孩子,若不是当时管计划生育的强制把她拉走做了结扎手术,估计小敏后面会跟一大排弟弟妹妹。
我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小时候没有零食,放学饿了就吃一块凉馍,就棵葱,或就一瓣蒜。穷人家的孩子没见过更好吃的东西,一块馍就吃得津津有味。但那时候很少听说有挑食或积食的现象。
现在看来觉得那时的孩子有点可怜,其实不是,我们没有觉得自己可怜,我们都可怜小敏,不到饭点儿,她连一块馍都没得吃。二婶经常把馍装到荆条筐里,然后再高高挂到房梁上,小敏即使站在凳子上也够不着。
二婶偶尔会忘了把馍挂起来,小敏就趁机拿几个分给弟弟妹妹吃掉。可是每次都能被二婶发现,她咬着牙,伸出右拳,突出食指和中指的第二个关节,狠狠地照着几个孩子头上咚咚咚敲几下,像敲桌子一样,我们称她的这项暴力为“滚头栗子”。孩子们龇牙咧嘴地哭,二婶全然不顾,拂袖而去。
二婶也不让孩子们上学。那时小敏还不会干农活,她的工作就是带着一群弟弟妹妹。她有一副特殊装备:一把小铲和一个带耳朵的小铝锅。地里庄稼快成熟的时候,她拿着装备,带领着弟弟妹妹,浩浩荡荡,整天在地里忙碌。
麦黄时节,他们煮麦仁、燎麦穗;麦后他们到地里捡麦穗,能吃的或煮或烧,吃不了就拿回家。到了夏末,玉米粒还是一掐一股水的时候,小凯他们就吃上了,全村大片大片的玉米地,都是他们的美食。
玉米收获后,只剩下光秃秃的玉米杆躺在地里,红薯又接上茬了,这时红薯的块根略略膨起,像一根肥胖的手指头,人们还舍不得刨来吃,她就在地头支起小锅,咕嘟咕嘟煮起了红薯。弟妹们有的捡柴,有的提水,有的扒红薯,一个个都不闲着,为了一锅煮红薯忙得鼻涕横流。收过的的庄稼地里有许许多多好吃的东西,如残留地里的红薯、萝卜头、黄豆粒,玉米籽儿……小敏的小锅经常热气腾腾,里面煮着各种粮食。
平原上的冬天比较荒凉,地里只有麦苗。那时麦苗是不能吃的,现在有麦苗汁和麦苗粉,据说喝了超级营养。幸亏那时候小敏不知道,要不然恐怕她会率领弟弟妹妹和羊们争麦苗吃。
但是寒冷的冬天并没有让小敏停歇,他们拿着小铲,到处找仓鼠洞。他们不是捉仓鼠,而是在寻找仓鼠的仓库,找到一个仓库,地头就会升起袅袅炊烟。黄昏时分,人们总能看到他们排着队,拿着叮咣作响的装备,一个个灰头土脸,挺着溜圆的肚子,满足地回到村里。
我曾经加入过他们的队伍,品尝过用浑浊的小河沟水煮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小红薯,我们在地头背风处,窝在干草丛里,用肮脏的小手剥掉红薯皮,啃着半生不熟的红薯,倒觉得十分香甜。
对现在的孩子说食物匮乏的事儿,似乎有点神话。他们从小就被大人追着撵着喂饭,各种零食饮料让他们失去了吃饭的兴趣,饭菜中丰富的调味料让他们的味蕾变得愈发挑剔。
由食物过剩引发的儿童肥胖问题让多少父母苦恼忧虑。网络上流行的“真香”定律其实真该让孩子们体验一下,这样他们才会好好吃饭、珍惜食物、珍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