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爱情】夏夜故事

 夏夜故事

      文/晏金福

    吃过晚饭，谢绝了舅舅的热情挽留，我和小M毅然踏上了回家的路。

舅舅家住尹集东五里小孙家。门前就是符离集到大庙的公路，可是由于发大水，现在连公路的影子也看不到了。我们只有走庄后的濉河堰。

那是1962年7月2日，高校放假，我和小M相约回乡。从符离集下火车步行到舅舅家，天色已晚。我之所以坚持连夜回家，是因为我希望今夜有故事发生，我也相信会有故事发生。           
       刚出家门，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稍停一会儿，才能勉强分辨出一点路的影子。爬上陡峭的濉河大堤，只见堤内的水几乎齐岸，灰暗的河水轻轻地拍打河岸，发出微微的“啵啵”声；堤外的水稍低些，但与堤内的情景已没有多少区别。好在河堤比较宽，容得下两人并行。小M可能很害怕，紧紧抓住我的手。我们就这样手拉着手，向十几里外的浍塘沟走去.

小M是我的高中同学。我考上了合肥师范学院，她考进了蚌埠财贸学院。今晚，我暗下决心，在到达浍塘沟之前，一定要向她表露自己的心迹。

堤内堤外的庄稼早已被洪水吞没干净，树也几乎全被冲倒，大堤上空荡荡的，静得仿佛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平时爱喧闹的蝈蝈和蟋蟀可能也已被洪水夺去了生命，听不到一声虫鸣.只有偶尔的蛙鸣和村里的犬吠，间或打破这夜的寂静。我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牵着她沿着崎岖不平的大堤往前挪，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她聊着彼此学校的见闻。其实，我心里还一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以至于对她的话经常答非所问。月黑风高夜，仕女出墙时。今夜，风虽不高，但月确实是黑，按理说，这本来是我表露心迹的最佳时光，可是我几次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张不开口。之所以难以启齿，源自于我的自卑。我出身贫寒，冬天穿的是带补丁的破棉袄，夏天连一件换洗衣服都没有，再加上长得其貌不扬，所以，一见到同学，就自惭形秽。从高中到大学，我对女生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唯一例外的就是这小M。她个子不高，两只眼睛大大的。长相一般，但心地善良，勤劳朴实。关键是她和我家境相似，条件相若，彼此很谈得来。就这，我仍然缺乏足够的勇气，以至于还没谋划出个良策来，已看到浍塘沟的影子了。算了，还是过了浍塘沟再说吧，我暗自安慰自己。过了浍塘沟，我无论如何也要说出来！我又一次暗下决心。

过了浍塘沟，是一段七拧八拐的曲折的河堰，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掉进河里。走路已经提心吊胆，自然也就不可能分心去想那些事。拐上三渠沟是一条南北长十来里的直堰。可是这里比濉河堰窄多了。有的地方可以勉强容得下两人并排，大部分地方只能两人一前一后，两边依然是无边的水，我们还是牵着手，缓慢地前行。

我家离她家十多里路，可是我姐和她姐同村。我俩只要结伴回家，总是先到姐家：先到我姐家，再到她姐家，这次也如此。我姐对她印象很好，多次劝我：“就找她吧。”她姐对我好像也不错。她曾当着我的面说：“我整天说我妹妹，随你到哪里念书，找还是得找俺本地的。”言外之意很清楚，就差没点我的名了。

怎么开口？我仍在犹豫。万一人家没有这意思，让她如何回答。接下去的相处岂不尴尬！还是等等再说，反正堰正长，夜也正长。就这样，等等，等等，一直等到十里长堤走完，想说的话也未出唇。

在这段长堤的尽头，三渠沟向东拐了个90度的弯。我们需要下堰走向对面的山腰，过了山腰就是姐姐家了。在河堰和山腰之间有一条一里多长的小路，路两边全是芦苇荡。我们来到这里一看，哪里还有什么路！平时密密麻麻的芦苇，也只剩下稀稀疏疏的苇尖儿在水面上招摇着。稀稀的芦苇中间有一条窄窄的水道，标志着那就是曾经的路。脱了鞋，我领着她，试探着趟了下去。没趟多远，水已及腰，她不走了，说有点发飘。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我背你吧。”我说。她稍微迟疑了一下，便顺从地趴在我的背上。我背着她，一步一步试着往前趟。我的背部能明显地感受到她“咚咚咚”的剧烈心跳；我也有些气喘，嗓子发干，不是累的。话说不出口，能不能用手表达一下？我暗自思忖。不行！要是她不同意，那岂不糟糕！何况，这也是对人家的不尊重，甚至有乘人之危之嫌。这念头刚一冒头，便被我压了下去，此后老长时间我一直在暗暗埋怨自己，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龌龊了

水越来越浅了，我终于哼哧哼哧地把她驼到了地面，轻轻放下。她往前走了几步，便脱起衣服来，我赶忙转过脸去。等我转过脸来时，她已拧干了衣服，穿上了。我俩肩并肩走上山腰。这时，东边已经现出鱼肚白，村里的鸡鸣声也已此起彼伏。我知道，今夜的故事结束了，心里反倒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