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我已经不坐办公室很久了
三叔随意一问,竟让我无言以对。
终有一天,故乡会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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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圈里看到一个高中同学分享了一篇短文,谈及人到中年还有没有参加同学会的必要。文中观点明确:毫无必要。
高中时代的美好仅存于至今依然交好如初的几个或一两个少数人,还有越来越模糊不清的记忆。
高中毕业后一路顺风顺水的同学,自然没有就一次同学会刷存在感的矫情想法。
境况一般或者生活比较波折的同学,同样不会就一次同学会有企图改变现状的奢望。
平平淡淡的大多数,更没有人无聊到就一次同学会去比对谁的肚子更大,谁的头顶更秃,谁的鱼尾纹更密重。
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在朋友圈把自己P得人模狗样一点,糊弄一下朋友圈里并不是朋友的那些陌生人。
实际上,无论把自己P得怎么有人样,熟悉的人除了家里人和实在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屏蔽的人,没有几人会关注你,你什么模样什么德性谁心里没个数呢!早被屏蔽掉了。
屏蔽,其实就是屏毙,用手机屏幕毙掉了你,不论记忆还是生命,你早已成为对方朋友圈里永远无人认领的一具僵尸。
说起来有些残酷,实际情况可能比这还不堪。
不可直视的东西,除了太阳和人心,还有朋友圈。
2/
盘点一下高中时代记忆深刻的同学,盘来盘去,还是那几个人。
从当年呼喊外号,到10年前郑重其事的呼叫名字,到现在自然的称呼大哥或者兄弟。称呼的改变,非常呼应时间的流逝,也非常呼应同学之间情义的潜滋暗长,而不是淡化和遗忘。
相反,那些同学时代就彼此郑重称呼姓名的人,都早已淡出记忆。有些人,早已连名字都陌生,更有甚者,已经忘记了他们曾经叫什么。
时间公正无私,走近的终归会越走越近,疏远的自然会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和记忆之外。
3/
说心里话,我就是一个非常反感参加同学聚会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我唯独参与的一次是几年前大学同学之间的一次小聚。
大学同班同学比较稀疏,满打满算也就30人出头。毕业后大部分都依然停留在故乡的小城,从事教师职业者居多。
像我一样从『坐办公室』到成为流浪汉的绝无仅有,盘来算去,目前还是我自己。
有时候想一想,很对不起张老师的宽容和鼓励。张老师是我大学时代的班主任,一个真正的读书人。
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在鼓励着我做我自己。惭愧之余,更多感动。
4/
单独说说『坐办公室』这个概念。
昨天晚上从村子里回家,半路遇到邻居三叔,简单互致问候。
三叔(此处发音为收)吃了?
吃了。啥时候回来的?
列个儿(昨天)前半晌(上午)。
还坐办公室呢?
没啥事儿。
对话结束,他去村里,我回家。
让我们分析分析这段对话,关键是最后一问一答。
三叔问我是不是还坐办公室,潜台词是是不是还依然保持着在他心目中的体面工作。
坐办公室,就是远古时代在朝廷当差,就是近代的吃公家饭,就是80年代90年代的铁饭碗,就是如今越来越不被公务员待见的公务员。
让人心虚的是,我早已不再坐办公室,我只是一个社会闲散人员,一个大多数人眼中的不务正业者,一个某些人观念里不负责任的男人。
当然,如果我也喜欢装逼,我还是一个可圈可点的斜杠中年——此处可以噼里啪啦堆积出一长排『自由职业』,比如很多人喜欢标榜的写手、诗人、作家、旅行者、业余摄影师、平面设计师、心理咨询师、健康顾问、亲子阅读专家、品酒师、视光咨询师、名表顾问、吹牛逼导师、专业添堵师……等等。
好在我可以标榜自己不屑于装逼,其实我自己有自知之明,我根本就特么没有任何装逼的资本。
所以我回答邻居三叔这一问,是王顾左右而言他,没啥事儿。
他猛一听,这小子看来混得挺牛逼,坐办公室坐到没啥事儿的高度,一准是个领导,活儿都手下干,自己当然就没啥事了。
如果他回家细琢磨,会恍然大悟,这小子真特么能装。
在三叔的意识领域,他不知道如今『装』这个概念早已被『装逼』这个概念严重覆盖。
5/
没啥事儿。
就写了这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