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作者 | 心灵的舞者:栖息在小城的角落
【赣鄱专栏】
主编:胡柏涛
执行主编:徐和生/宁宏翎/王智林/朱爱华/胡迎春/柳依依
特约摄影:汪填金
文:心灵的舞者 / 图:堆糖
冬,终究还是大张旗鼓地来了!淫雨霏霏,给冬更添一重阴冷。连日的细雨似喋喋不休的老妇人,絮絮叨叨令人生厌。密密斜斜的雨丝在寒风中举棋不定,像个意志薄弱的叛徒。街道湿漉漉的,冷冷清清。店家无聊地划着手机,任由商铺门口的音响声嘶力竭,空气仿佛冰冷粘稠的浆糊,怎么也化不开。
“妹妹,要擦鞋吗?”一位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大妈向我笑笑,脸上的笑容诚恳又有些讨好。“哦,不用,谢谢!”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运动鞋,倒有些不好意思。大妈坐在火车站农商银行的檐下一角,一把破旧的藤椅、一个木质的擦鞋装置、一张矮小的板凳——她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插入口袋,又抽出来不停地搓,不时又把手放在嘴边呵气。或许是因为坐得太久,虽然天气还没有到冰天雪地的地步,但在阴冷的雨中呆着,冷是肯定的。岁月在阿姨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身上一件米黄与黑白相间的格子大衣与她的年龄很不相衬,想来这是他人穿过的旧衣。见我不需要服务,她只好将期待的目光重新投向了街道上的行人。
老有所养老有所乐只是对那些有退休金的老人而言,还有很多和擦鞋子的大妈一样的老人,他们需要继续用自己的双手获得生活的保障。又或许他们想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老有所为,寻找一种暮年生活的存在感和价值感。
二中校门口不远处放有一辆垃圾车,经过的大人小孩总会下意识地皱眉掩鼻,拐着弯走过。在垃圾车前常会看见一位苍老瘦削又动作迟缓的老人。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她,是这学期开学不久。炎热的天气里,她的右手臂竟然戴着长长的袖套——街上时髦女子防晒的紧身袖套。袖套原本亮白的底色早已黄旧不堪,哦,原来她的右手不灵便。再后来,每隔几天都会在垃圾车前看到她,有时是早上有时是中午。
前些日子傍晚放学回家,远远地看见垃圾车前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走近些,才发现又是那位拾荒老人,一件褪了色的橘黄色的棉马甲,花白的头发,裤子似乎没有穿好,很不合身的样子,脚上穿一双辨不出年代的黑色皮鞋……她弯着腰俯下身子在垃圾车里用劲翻找,十分专注的样子,似乎她面对的不是臭气扑鼻的垃圾,而是一堆等待发掘的矿石。她的右手臂无力地耷拉着,只用左手不停地用力。在她脚下有一个蛇皮袋,装了半袋子收获。一个落寞的背影心无旁骛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内心的复杂让我选择默默注视,满脑子的疑问不得解。夜幕降临,街道各处陆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广场舞曲,大爷大妈扭起腰肢,而她却还在一步一步地艰难行走……她蹒跚的背影似乎有一种力量在无声诉说——谁的生活都不容易,但是不论前路怎样,都要无畏无惧!
“城市的角落里收容着太多的流浪的灵魂,那样微小不堪的存在,就像尘埃一样无声地飘荡。”都说生活是歌,是诗,但是如歌似诗的日子里,总有哀伤和凄凉。
“马路天使”、“城市美容师”是社会对环卫工人的美称,我们应该从心底里尊重他们。在这群环卫工人中,我认识这样一对夫妻,他们曾是我在乡下任教时班上一个孩子的父母,因为孩子长大成家立业,他们告别农村的土地来到完全陌生的小城讨生活。男人高高瘦瘦老实巴交,女人瘦瘦矮矮笑容灿烂,他们负责新建路一条街的卫生保洁。每次去菜市场都会遇上夫妻俩,那时环卫工人的工作条件更差,没有电动垃圾车,而是手推平板车。他们分工明确,男人在街道的左边从上往下清扫,女人在街道的右边从上而下。夫妻俩挥动竹扫把,节奏明快,动作有力,一高一矮的橘黄色的身影,隔着街道从这头到那头。最后,男人拉车,女人跟在身后,碰到上坡女人不忘用力推一把,看得出来他们每一步都笃定踏实。问过他们为什么会离开农村来到小城,他们笑笑说城市有城市的好,没想到一把年纪还能做一回城里人,见识一些没有见过的事,也算是开了眼界。年纪大了,种田地也有些力不从心,扫大街虽然很辛苦,但是也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知从哪天起,男人和女人都不见了,或许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又或许回到了乡下。无论怎样,都是我心里期待的。
有些时候我们总是在埋怨生活的不尽人意,想来真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突然又记着母亲曾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年轻时吃点苦没有关系,老了可以享福才是真的幸福。我不敢断言擦皮鞋的大妈、拾荒的老人不幸福,只是思忖她们没有更好的生活方式度过晚年?“愿他们三冬暖,愿他们春不寒,愿他们天黑有灯下雨有伞”,突然想起这句网络疯传的话。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容易,他们正是我们真实生活中的一分子。城市应该是一幅立体图案,高楼大厦、霓虹闪烁、车水马龙……这些是构成这幅图案的主体,而那些栖息在城市各个角落的人们,也是这幅立体图案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