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回忆录：中途岛战役 在马绍尔的战斗

2019年，电影《决战中途岛》上映，剧中主角，即“企业”号航母上第6轰炸中队（VB-6）的飞行员迪克·贝斯特在一天内分别投弹命中日本航母“赤城”和“飞龙”号，让人印象深刻。

片尾在介绍迪克·贝斯特时提到，“迪克·贝斯特是历史上2位在同一天命中多艘敌方航母的飞行员之一”。可能有影迷、军迷想知道，另一位飞行员是谁？他就是和贝斯特一同在“企业”号航母上服役的第6侦察中队（VS-6）的飞行员诺曼·克莱斯（Norman·Kleiss，1916-2016，图1）。

在中途岛战役中，克莱斯在6月4日早上的出击中投弹命中日本航母“加贺”号，下午出击又命中“飞龙”号，在6月6日的出击中又命中了日本重巡洋舰“三隈”号，成为那场战役唯一的三杀得主。

中途岛战役之后他被调回美国本土担任教官，1962年以海军上校的军衔退休，2016年以百岁高龄去世。克莱斯晚年写了一本回忆录《永远不要称呼我为“英雄”》（ Never call me a hero），该书于2017年出版。

本文翻译自该书的第十章《马绍尔群岛战斗》，这次战斗也是作者第一次参加战斗。文章中的图片均来自网络（原书并未附有图片），GIF图截取自电影《决战中途岛》。

 6park.com

打开凤凰新闻，查看更多高清图片 6park.com

图1 诺曼·克莱斯（Norman·Kleiss，1916-2016）

1942年2月1日，星期天。凌晨3点，“企业”号航母上响起了“人员起床！人员起床！”的起床广播，我疲惫地爬出床铺去吃早餐。周围灯光暗淡，微弱的蓝色灯光指示着黑暗的通道。航母上的灯光被刻意地调得很弱，一是为了不影响飞行员们的夜间视力，二是为了避免航母成为日本潜艇的猎物。

当我终于走到军官餐厅时，里面已经挤满了穿着卡其布军服的人。我和我们第6侦察中队的人坐在一起，享用着平时少见的丰盛牛排和鸡蛋。种种迹象表明，战斗即将开始，一些飞行员的心里就像15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然而，我记得我在享用早餐时，并没有因为即将投入战斗而感到焦虑不安。

战斗即将打响的当天早上我居然没有感到任何恐惧，这听上去像是在吹牛，但事实的确如此。我无法确定为何会这样，但我不认为我在当时感到紧张恐惧，至少我的感受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也许这和我在堪萨斯州度过的童年有关。

在广阔的大草原上，我们学会了与死亡共存，也许早已习惯了死亡的来临。我脑海里塞满了各种想法：我还在为错过向珍妮（译者注：珍妮是作者的未婚妻）求婚的机会懊恼不已。

此外，我的思绪也转向了今天即将要执行的任务。我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过了一遍：如果我的中队遇到了防空炮火，战斗机，敌舰，分别将要如何处置？我考虑了许多，深陷在自己的各种思绪中。

如果我有什么期待的话，那就是我渴望能有机会反击日本人。当时敌众我寡，我们被强大的敌人逼到了绝境。不论你相信与否，我居然想起了一些我最喜爱的童年故事书——《杰克与豌豆》(Jack and the Beanstalk)和《大力水手》（Popeye），书中讲的是一个小工人对抗一个大恶霸的种种故事，这些书是我在科菲维尔市（Coffeyville，美国地名，位于堪萨斯州）卡内基（Carnegie）图书馆里读到的。

现在，数十年过去，我也离科菲维尔市有数千英里远，这些故事却突然与我产生了共鸣。因为这些故事就好比现在战争中的两支舰队：弱小的美国特混舰队和强大的日本帝国海军。我一点也不害怕。置身事外和无所事事是不合理的。战斗的时刻已经来临，我认为我也做好了准备。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忧虑和恐惧将会是致命的。它们可能会使人一夜难眠并且导致身体上的疾病。恐惧就像酒精或毒品，会使思维麻木。战士不能利用恐惧去作战，我认为中队的大部分同伴也深知这点。不过有一两个例外，我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紧张恐惧的迹象。总之，我狼吞虎咽地吞下了蛋，并且没有被蛋噎到。

用完早餐后，我爬上楼梯来到了第六侦察中队的待命室---位于企业号舰岛建筑内的一个小舱室（图2）。21张座椅排列成7排，每排3个座椅，现在这些座椅坐上了我中队的18名飞行员。

在另一侧，一位文书军士大声报着相关信息。在等待出发的焦虑时刻期间，我们认真地研读地图。我们每位飞行员都有一个1平方英尺的有机玻璃板，该板的右下角带有一个圆形计算尺（图3）。

听着文书军士的报告，我记录下风速、风向和磁偏角信息，在图上标绘出飞抵目标的航线，并反复核对数据。在无线电静默期间，这张图就是我回家的指南。一个五英里（在地图板上仅有大约1/8英寸）的误差都可能给飞行员带来巨大的麻烦（图4）。

图2：飞行员待命室

图3：有机玻璃板和计算尺

图4 飞行员进行标图作业

最新的情报是，日军共计有五艘大型军舰，三艘潜艇和七艘辅助船停泊在夸贾林环礁（图5，图6）的数个锚地中。我们也了解到，机场上可能会有一些日军轰炸机和战斗机。在任务简报中，我们被告知将可能遇到敌方如下目标：水面舰艇、陆基飞机、水上飞机、防空炮、飞机库、船坞和一个燃料储存仓库。

然而，我们的情报中并未提及环礁的防御部署。我对这方便的情报缺失感到不安，但并未太在意。我早已摩拳擦掌，为攻击敌人做好了准备。在最近的一封信里，沉浸在当时美国人普遍存在的反日情绪中的我写道，我已做好了一切准备，要用实际行动告诉日本人我们开始反击了！

图5 马绍尔群岛位置图

图6 夸贾林环礁是凌晨第一波攻击的目标， 沃杰环礁和马洛埃拉普环礁是1040时第二波攻击目标

在简报会上还有件奇怪的事情。我们中队的枪炮军官，海军中尉卡尔顿·泰尔·福格--或者“弗尹”（我们都这么叫他），给我们讲授解除飞机机枪保险的必须步骤。他说，“在开火前，我们解除前射机枪保险只需要两秒钟，两秒而已。”弗尹此前曾多次向我们解释过，当飞行员把机枪保险由“安全”转换到“开火”时，机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会自动开火。这是我在任务开始前听到的最后一件事。

凌晨4：30分，军士喊道：“飞行员们，登机！”我和其他人一道，抓起标图板跑出了待命室来到了飞行甲板（图7）。

留园手机端升级，关注朋友动态，快捷浏览！

图7 飞行员带着标图板登机

我们接到登机命令时天还没亮。我穿行在排列得如迷宫般的飞机之间，最后找到了我的座机：机身编号S17，排在起飞序列的第18位。我属于加拉赫上尉（LT Gallaher）率领的第二小队中的第二个三机小队，我是三机小队长--上尉雷金纳德·卢瑟福（LT Reginald Rutherford）的两个僚机之一。雷金纳德上尉在珍珠港战斗后第二天加入了第六侦察中队。

正如往常一样，约翰·斯诺登（John Snowden）坐在了我轰炸机的后座。我的飞机载有三枚炸弹：机翼下各挂了两枚100磅炸弹，机腹下挂了一枚500磅炸弹（译者注：原文在介绍机身下的炸弹时用了contact bomb一词，contact一词有“接触”之意，参照SBD挂弹的照片和视频，机腹有个凹槽，炸弹是半埋在机腹里的，或许这就是contact的含义吧）。斯诺登已经检查完了后座的双联装机枪，帮助我爬上机翼跨入了座舱。

我一系上安全带，地勤人员就摇动手柄以启动飞机的惯性启动机。我眼睛扫视着座舱中的各种仪表，确认飞机状态良好，所有闭锁装置、隔离架、舵夹板都已被移除。我看着信号员，竖起了大拇指（表示飞机状态良好）。

在第一架飞机开始轰鸣着飞离甲板时，我飞机引擎启动了。凌晨4：45，起飞信号员给出了信号 ，第6战斗机中队的6架F4F战斗机升入了空中，组成了护卫特混舰队的战斗巡逻队形。随后，海军中校杨收到了舰桥上传来的命令：“空袭开始！”起飞指挥官手指向杨，杨推动飞机节流阀飞离了甲板。我所在中队的飞机一架接着一架，陆续地推动节流阀飞离了甲板。

甲板信号官挥动亮着紧急信号灯的指挥棒引导我的飞机驶向起飞位置。到达指定位置后，信号官先是用指挥棒指向我，然后将举过头顶并反复挥动，示意我把飞机开到最大马力。

我瞄了下飞机仪表然后点头，表示飞机已经做好了起飞的一切准备。指挥棒向前挥下，飞机迎着30节的风速，沿着帽状指示灯标记出的“跑道”开始滑行。我能使用的起飞空间只有一个足球场大小，我必须在这有限的空间内把飞机加速到105节。之前已起飞的飞机排气管里闪烁着火焰，就好像黑暗中的一团飞火。

除此之外，夜空漆黑如墨。借助灯光，我发现座机前面的甲板消失了，机轮离地了，飞机明显地向下一沉。

夜间从航母起飞是件棘手的事。每个飞行员都必须动作迅速，否则他将与前机失去目视联系。空中集结的唯一途径是观察前机发动机排气管发出的蓝色火焰，跟随前机到达巡航高度。如果某位飞行员落后太远，则空中每架飞机的间隔距离将被打乱，而且中队在天亮前都无法再次编好队型。

相反，若飞行员速度加得太猛，则他有可能与前机在空中相撞，甚至在甲板上相撞，而后者将带来更为严重的影响。我匆匆记下起飞时间--4：50，眼睛一直盯着前面飞机排气管的亮光，尤其是我所在的小组和中队指挥官的座机。

杨中校和霍平（Hopping）少校带领着各自的编队转大圈，以便后面的飞机能赶上编队。霍平闪烁着他机翼上的淡蓝色识别灯，示意我已经处于编队中的正确位置。随后，我向我的僚机们闪烁黄灯，示意他们与我组成编队。我不停地晃动机尾直到我的小队长和僚机赶上来，我们三架飞机组成了一个V字型编队，彼此间机翼的间隔只有10英尺。沿着航母转了一个大弯后，除了一架外，所有第6侦察中队的飞机都组成了编队。这时，霍平打出了信号：关灯！

整个飞行过程并不顺利。在爬升阶段，第6轰炸机中队（VB-6）的飞机超过了第6侦察中队（VS-6）第三小队的飞机，差点造成空中相撞。此外，少尉丹尼尔赛义德（Daniel Seid）的SBD由于引擎故障延误了起飞，跟在编队的最后。两个编队共计36架SBD在15分钟内全部起飞升空。

凌晨5点，9架 TBD蹂躏者鱼雷轰炸机（它们都携带着500磅的炸弹）起飞并跟在我们身后。这次黎明前的突击总计有46架飞机。我们以14000英尺的高度飞行，在漆黑的夜空中，我只能听到编队飞机引擎的隆隆声。我是这支庞大且有力地攻击队中的一员，我将用猛烈地攻击唤醒夸贾林环礁中正熟睡的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