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牛车主” ：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 | 汶川十年

“有一些东西是永远不能忘记的，但有一些事情希望永远都不要想起来。”

记者｜林嘉浩

“不抽了，7年前就戒烟了，老伴儿不喜欢闻烟味，就戒了。”

2018年5月13日，也就是汶川地震10周年的后一天，我们约到了“史上最牛车主”杜模明，当记者给今年62岁的杜模明点上一根中华时，他却笑着婉拒了。说起杜模明（下称杜老）可能没有很多人知道，但是谈论起十年前那辆川FA8512，感动了的不止是受灾人民更是心系汶川的所有中国人。

在汶川地震时期，杜老的雪铁龙凯旋像其他受难的车一样被压在了塌方的楼下，当这辆凯旋被挖出来后，车架已经全部塌陷，右边车身严重受损，尾部完全塌陷，受损十分严重，但是当杜老的儿子杜明君尝试着启动，发现车辆居然还能正常行驶。

北川地震遗址纪念馆中杜模明的车 曹旻希摄

杜老儿子开着这辆车在街上艰难行驶的画面，被一名记者拍下上传到网络，因此被人熟知。地震虽然将其伤得面目全非，但它并没有被震垮。残破的车身在路上艰难行驶，这辆川FA8512一路向前的背影带给当时处于苦难的人们带来了信心与信念。

“当时的我们太需要鼓舞、太需要坚强的信念”而现在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对于杜老来说这十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年一晃而过”

当谈论起这些年来的变化，杜老的脸上始终充满着笑容。“十年真的一转眼就过去了，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

杜老原来住在汉阳镇旁的山上村子里，在1985年，杜老全家都下山在镇上开始租房子住，2003年他花了所有的积蓄，买下了这套4层楼房，开始了在汉阳镇的生活。但在2008年5月12日的地震中，四川绵竹汉旺镇因地处沿山断裂带，且居民楼多为年代较早的老楼，包括杜老的房子，都受到了很大的波及。

汉旺地震遗址

地震之后，政府出资帮助像杜老这样的住民加固了受损的房屋，解决后顾之忧。不仅如此，政府还牵头在不远的村庄里帮忙构建新的居住区，杜老指着不远的地方说：“我儿子现在就住在那里，以前想也不敢想，还能够有新的房子。”

更想不到的是短短的时间内，在地震遗址向南两公里的地方，汉旺新镇拔地而起。这座由江苏无锡援建、总投资约25亿元的新城，整体设计风格颇具江苏园林特色，川西与江南相融。新造的房屋白墙灰瓦，排列整齐，穿插房屋之间的树木高大翠绿，街道也平整宽阔，充满新生的活力。

同时原来在此的东方汽轮机厂也在距离汉阳镇47公里的德阳市整体异地重构，焕发出了新生。

杜模明的麻将馆

对于杜老来说，地震之后的他又做了几年的水泥生意便不再坚持。和老伴两个人领着2000多退休工资的他收回了原来租给别人的一楼，开起了自己的麻将馆。“一般时候只有附近的老年人，下午过来玩一会。”杜模明说，开这个麻将馆一个月最多只有几百块赚点零花钱，因为自己喜欢打麻将，为的人有人陪着一起打。

“在这里，这些钱已经能够生活得很好了，不能问儿女要钱，他们给你是你的福气，做人还是要靠自己的。”虽然已经62岁，但是作为经历了特大地震的老人，杜老着骨子里还有着不认输的劲。

现在的杜老已经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平时麻将馆没事的时候，杜老就在家后面的菜地种种菜，倒也不是为了卖钱，就是为了让自己有些事情去做。

杜模明家后面的菜地

“我不会走了，就在这里了，以后孩子想去哪里是他们的自由，我不愿意再离开这里了。”一年又一年，在杜老看来，这样的日子和谐却也充实，而在这边土地生长出来的绿叶也像是代表这杜老全家以及整个汉阳镇的涅槃重生。

“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

“前年5.12的时候，全家都聚齐了，一起去看地震的遗址，有一些东西是永远不能忘记的。”说起这句话时，杜老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在地震时，杜老的第一个孙子还在上幼儿园，对于地震的事情有一些记忆，但却并不深刻，而他的第二个孙子在地震后一年出生，对于那场悲惨的地震没有任何的记忆。杜老几乎每年都会带两个孙子去地震博物馆或者遗址去告诉他们那年发生的事情。

“有些事你不告诉他们，他们是永远不会知道的，但这些事他们必须知道。”

在这场特大地震之中杜老一家显然是万幸的，仅仅只有一位亲戚在学校中去世，杜老也仅仅只是受到了轻伤，但是整个绵竹地区却受到了巨大的损失，11117人遇难，37209人受伤，251人失踪。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场人类与大自然的战斗。

“我之前带着我的孙子去博物馆看那辆川FA8512，我告诉他这原来是爷爷的车，告诉他这是一种压不垮的象征。”杜老是一个实在人，不会说多华丽的辞藻，但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来自肺腑,“现在他们还不太懂，这需要一个过程，但一定要记得这个事情。”

汉旺地震遗址

快到中午，杜老开始收拾起了自动麻将桌，虽然没有几个顾客，但是杜老依旧开始准备下午的营业。“不过生活还是要继续，不能总活在悲痛的回忆之中，毕竟那个时候地震太吓人了，这些希望他们永远不用知道。”杜老边说边收拾着，仿佛在描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还是要向前看的，如果2020年德阿公路打通，这里生意应该会更好。”杜老边说边又露出了笑容。在汉阳镇，十年的时间已经让很多经历了那场灾难的人选择去遗忘当时的苦痛，反而用庆典的方式来纪念那场带来痛苦的灾难。

汉阳镇5·12 纪念活动

在汉阳新镇，一场2018年汉旺纪念5.12·暨美食名优特产的博览会正如火如荼得展开，这并不意味着忘记。其实正是因为有了越来越多像杜老这样的人，让那些不管是经历过还是没有经历过的人都在用更加开放以及乐观的态度去纪念那场带来伤痛的灾难。

汉旺镇航拍

而那辆“史上最牛”的雪铁龙凯旋轿车也会在博物馆一直坚守着他的使命，向每一个前来参观的人诉说他的故事。

现在，杜老为了接送孙子上下学，买了一辆低速电动车。杜老的儿子也换了一辆大众捷达上下班代步，而杜老的女儿换了一辆丰田汉兰达。

杜模明家里的车（滑动）

当看到杜老仅仅只有不到10岁的外甥坐在汉兰达内看着抖音笑时，他不会知道10年前的今天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一切，不过我相信未来的他一定也会用一种更加理性，更加积极的态度去看待那场给中国人民带来痛苦的灾难，其实不仅仅是他，对于我们也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