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铎草书研究第二期:学习“二王”,努力寻找通向晋韵的阶梯

作者:邓建民(首都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

王铎在《草书颂》里说:“草书之始,本篆所为。鸟迹穗象,施张有宜张芝羲献,余铲邪枝。”他的取向是相当鲜明的:以张芝、二王为草书正宗,其余诸家皆为“邪枝”。从他的草书临古作品看,也以学张芝、二王为多,如张芝的《冠军帖》、《终年帖》和《今欲归帖》,王羲之的《适得书帖》、《差凉帖》、《汝不帖》、《清和帖》、《散势帖》,王献之的《江州帖》、《集聚帖》、《忽动帖》、《委曲帖》等。这些作品王铎经常临写,并且得益甚多。

当然,王铎草书的取法对象不单是张芝、二王的法帖,由他临帖所涉及的对象可以知道,他草书取法范围很广:以张芝、二王为主,也涉猎到郗愔、谢安、王徽之、沈约、陈达、虞世南、怀素、柳公权、米芾等名家。在《中国书法鉴赏大辞典》里,吴法乾分析王铎的作品说:

“王觉斯是自认为直接承袭二王的,但是他之独宗羲献,实际上是接受了唐、宋化了的晋人。所以他的作品更多的是米南宫、颜平原、李北海、怀素等人的影响,而在空间的处理上,似乎颇有旭、素和黄鲁直的影子在。”

“实际上是接受了唐、宋化了的晋人”,这话说得颇有见地,窥测到了王铎学书的关捩所在。对前人书法艺术的理解,往往要受时代的文化环境及个人的知识结构的影响。“唐、宋化了的晋人”,可以理解为在唐、宋人审美观念中的晋人书法。

从实际创作的结果看,就行书而言,王铎虽然力学二王,但作品所呈现的风貌,却主要来自于米芾,行书轴类作品尤为如此。就草书而言,王铎的用笔的确接近于张旭、颜真卿、释怀素和柳公权,而空间的处理也颇受张旭、怀素和黄庭坚的影响。

从书法史的角度而言,晚明的王铎已无法看到二王真迹。从他的书论记述中可以发现,他所能看到的二王的书法都是刻帖。对待刻帖,王铎有清醒的认识。他在《跋二王帖》里说:

“不悟双钩刻经数手,摹本已几千年矣,去原墨迹止十之三。望画中龙,即真龙也,真龙乎哉?”

“双钩刻经数手”,“去原墨迹只十之三”。既然看不到二王真迹,而二王的刻帖仅能传达真迹不到三分之一的面貌和神韵。那么,如何“独宗羲、献”?如何追求晋韵?仔细寻绎王铎的书论,可以觉察到,他自觉地在二王嫡系的书家里寻找通道。

王铎在翰林院任职期间,过目不少唐宋法书真迹。他曾自言过目千余纸米芾的手札。从他对唐宋一些名家的评论中,可推断出,他寻找的通向晋韵的阶梯即是唐宋名家。他在《临淳化阁帖跋》里说:“予书独宗羲、献。即唐、宋诸家皆发源羲、献,人自不察耳。”

他观察到柳书的楷法是“用《曹娥》、《黄庭》小楷法拓为大”,观察颜真卿书法更是二王所出:

“今观公书法,根本二王,变化如龙。楷之精,行之神,书所造深且如此。”

王铎艳羡、叹服宗法二王的米芾书法,在《跋停云馆米帖》里说:

“观米海岳书,矫矫沉雄,变化于献之、柳、虞自为伸缩,观之不忍去。”

又在《跋米元章告梦帖》里说:

“余经见内府米真迹书启约千余,字洒落自得解脱二王,庄周梦中,不知孰是真蝶,玩之令人醉心如此。”

“解脱二王,庄周梦中,不知孰是真蝶”,在他此时的眼里,米芾就是二王的再现,二王的化身。从唐宋名家寻找宗法二王的道路,从唐宋名家作品寻求二王神韵,这可以说就是身处晚明时代王铎的学王途径。他的“拓而为大”“不规规摹拟”的学书方法即是对唐宋名家学王的经验总结。只是他努力寻找的唐宋名家的学王经验,并没有使他、当然也不可能使他过渡到再现纯粹二王的神韵,他的书风最终建立在唐宋名家学王风范的基础上,因而实际上是晋法、唐法和宋法的糅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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