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细微之处见真情——纪念恩师孙逊教授
孙逊先生
当时感觉到先生的身体很好,虽然他去年做过大手术,但今年整体康复得还不错,直到看到师门群中同门都在哀悼,才感到消息可能是真的,顿时恩师的音容笑貌浮现眼前,陈年往事呈现脑海。
常念及师恩如山,今年一直想找机会前往上海探望先生,但考虑到他的身体需要静养又不敢贸然打扰,于是一周前给先生寄去了我们家乡的时令特产,还特意提请他注意查收;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迅速收到先生的微信回复,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无论如何不敢也不愿相信这将成为永远收不到先生回复的事实。
速翻手机,古代小说研究微信群和朋友圈早已是哀悼一片,先生的辞世已经成为我们不愿接受却又无法否认的事实了,不禁悲从中来,肝肠寸断。
古代小说研究微信群同仁哀悼孙逊先生
自谓本系一介“弃材”,有幸结缘于孙门,在孙师的因材施教和精心培植、琢磨之下,“弃材”终被打造成为有益于社会的可用之材,实乃我人生之幸事,也是因为孙先生慧眼独具,匠心天成。
像孙先生如此名重学界,驰誉海内外的专家学者,其学术上的成就和贡献(如众多“名家”“巨擘”的头衔),对高校学科建设的成就和贡献(他所带领和打造的人文学院成为上师大最早的“学科航母”),培养人才方面的成就和贡献(见师兄万晴川文章:《平生事业若章回,慧眼偏能用弃才——记孙逊先生》),对社会人心影响的贡献(学界公认的“道德楷模”),这些功绩在业界早已有了很多很全面的定评,是为共识;在此,作为门徒之一的我,仅写点鲜为人知的生活细节,聊表一个学子对自己导师无比怀念之情。
2001年6月作者答辩会合影
犹记得九八年我刚考入上师大成为孙师弟子的时候,对上海的甜食很难接受,我们江西人习惯吃辣的,若没有点辣味佐餐,几乎无法下咽。
一天晚上,我特意来到孙师家,想从他家找几个罐头瓶子来腌制辣椒。导师、师母知悉我的来意,立即就在家里东翻西找,找出了两个在他们看来很不理想的瓶子给我,非常歉疚地说,“你先拿去将就用着,等下次有了再给你”。
没过多久,孙老师在一次招待门徒聚餐的时候,从家里捎来一袋子形状独特颇有艺术收藏价值的各式各样的瓶子给我。当时同门皆惊讶不解地看着我,我忙解释道,是我向老师要的,我想自制咸菜。当时就有同门对我说,孙老师为了你要瓶子腌菜,可能这几天就天天吃咸菜。
随后的几年里,孙师、师母只要有机会聚餐,总是特意为我们江西爱吃辣的门徒(万师兄和我)点一两个辣味菜。
读博期间,由于家境清贫,一家老小远在江西仍需资助,经济上真有点捉襟见肘。孙老师知道我的情况后,不仅为我争取助学经费,还为我安排课程挣点课时费以补充生活日用。
2001年作者论文答辩通过后与孙逊先生合影
在学业上,深知同门师兄如潘建国、王立、万润保等功底深厚,早有高质量成果出来;每念及此,我自卑之感油然而生。于是在每次学习心得汇报课上,我总是诚惶诚恐,几乎不敢抬头正眼看老师。
然孙老师是个既大气又心细的长者,我的紧张与害怕,我的自卑与自强,刻苦与坚持,他都了然于心。每当我夸赞同门优势和自卑自贬之时,他总是微微笑着安慰和鼓励:“各有特点,各有特点,你也不错。”
这无形中慢慢消除了我的自卑、紧张与害怕,自信心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增强了,学习成效也比较明显,第一篇课程论文“论《世说新语》的分类及其对后世的影响”由孙师推荐到《中华文史论丛》于2001年刊发,博士论文顺利通过评审和答辩,这其中饱含了孙师多少心血!也是孙师因材施教与宽厚待人的真切体现。
我刚博士毕业不久,我所在的学校让我牵头成立一个“文化传播系”,当时在编人数包括我自己在内只有5人,从学科专业建设计划,实验室建设计划,到专任教师的招聘计划及其实施,全是从零开始。
参加复旦大学章培恒先生举办的全国古代文学学科建设会议时,在孙逊先生办公室的合影
我接受这个任务时,是2001年12月份,于是我马上启程赴沪请教孙先生。孙先生听完我的汇报后,他没有从细节上做具体指导,而是从宏观上向我提要求。要求的内容涉及到如何用人、待人,如何平衡各类人事;学科专业建设既要高瞻远瞩,又要脚踏实地,与地方经济文化建设关联;实验室建设既要考虑仪器设备的先进性又要考虑其利用率;教学科研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返程前,还让实验室管理员领我实地参观考察了相关实验室。
回来后,我按照孙先生指导的方向和要求准备和落实,在诸多具体的工作中,始终牢记先生的教诲:讲究大度、风度与平衡,工作成效也非常明显。
2002年不仅文秘专业、广告专业、中文专业成功获批并招生,而且还引进教师达40余人。随后几年师生规模发展迅速,至2004年,文化传播系更名为文化传播学院,本人也由系主任变为院长。
2008年作者与孙逊先生夫妇在九江
我工作中每取得一点成绩,孙先生都为我感到高兴,并及时予以肯定和宣传。可见,孙先生所引领打造的上师大学科航母,就这样延伸惠及到了江西九江。2008年九江学院接受教育部本科教学评估时,孙先生又多方协调助力,为我们九江学院顺利通过评估提供了许多不为九院人知的帮助。
以前,自己在行政岗位上,出差机会较多,一有机会去上海,都要去看望老师,相见甚欢。前些年,由于父母年事已高,饮食起居基本由我打理,自己又先后患肩周炎、腰椎间盘突出、眼疾等疾病,故外出较少。
近年来,父母先后离世,自己也退休了,原本有空去看望老师,又遇今年新冠肺炎病毒的影响,外出都要单位审批同意方可出行,加上前述老师的病情不敢造次打扰。
2008年作者全家与孙逊先生夫妇合影
最后一次见到孙老师是2018年上师大举办的学术会议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一次的相见竟成了与老师的永别。孙老师不仅是我的恩师,也是我儿子的恩师。儿子子成读博期间,孙老师多次提醒他充分利用留日机会多多查阅相关文献,希望他从比较文学的角度选题写文章,鼓励他发高质量的论文。
孙老师还一直关心着子成的工作,他曾多方张罗,2018年还亲自打电话托人情,为子成引荐。孙老师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将永远铭记在心。如今孙师驾鹤西去,愿他一路走好。若有来世,愿与先生再续师生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