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表白神器,中药的“女科之花”
小编导读
芍药,作为“花王”牡丹身后的“花相”,似乎总不如牡丹那般艳丽而夺目。其实在遥远的古代,芍药是男女青年间的“表白神器”,地位堪比现在的约会首选玫瑰花。而且除了自古以来被赋予深厚文化底蕴之外,芍药还是一直守护女性健康的良药。今天,就让我们一起跟随楚林老师走进中药芍药的文化世界。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诗经·郑风·溱洧》
女伴男来男伴女,你说我笑心花放,送你一把芍药最芬芳。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爱情和大自然永远是诗歌最好的源泉。农历的三月三,古称上巳日,也就是情人节,草长莺飞,花红柳绿,上至天子诸侯,下至平民百姓,都换上新装,去野外约会。青年男女们手捧兰草或者芍药,喜欢谁就送给谁,尽情表白。古人认为,这一天曾是伏羲、女娲交合的日子,最适合约会、祭祀神灵和祈育子嗣。
碧绿的原野之上,一束兰草,几朵柔美的芍药就情定终身,这是多么古朴典雅的爱情。现代人所谓“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的爱情,岂能与之相提并论?
芍药和兰草都是本草,但芍药似乎更有名气,大约是因芍药为花中之相。文人爱说一句话: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仿佛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在我们人类,这确实是两难,但在一株芍药,却可以完美结合。时珍曰:“芍药,犹婥约也。婥约,美好貌。此草花容婥约,故以为名。罗愿《尔雅翼言》:制食之毒,莫良于芍,故得药名。亦通。”
我也特别喜欢芍药,我以为芍药花美在“没骨”。枝叶柔软,花朵也是柔软的。“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是花之美,也是女子之美。柔弱者,道之要也。中国画技法里有一种技法叫“没骨花枝”,就是源于芍药。画花鸟时不勾墨线,直接以色彩点、染、皴、擦,整个画面轻柔空灵,妙不可言。一位画家朋友告诉我,没即淹没而含蓄,他画芍药必用“没骨”技法,还要有苍石、残垣或断桥,这叫阴阳结合,刚柔相济。
西方的情人节爱送玫瑰花表达爱意。在我看来,玫瑰完全不能和芍药兰草相比。玫瑰花棱角分明,浑身是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它们还需要与这个世界沟通、和解,需要极其漫长的修行。
种过芍药的都知道,若是种芍药,一定要有牡丹相配。种牡丹呢,也必有芍药。这是为什么呢?有两个原因。一是牡丹和芍药原本就是近亲,同属芍药科,只不过牡丹为木本,芍药为草本。种在一起,一前一后开放,不仅可以互传花粉而且可以延长花期,越开越漂亮。二是因为牡丹花的根也是一味药,叫丹皮。丹皮的作用和芍药相近,清热凉血,活血化瘀,常常需要搭伴而行。
很小的时候,便听过一个故事:明朝一位秀才路过一家药铺见到正在熬膏药的美少女,暗生情愫,想试其才华。秀才出一上联:膏可吃,药可吃,膏药岂可吃。少女听后微微一笑,便应到:脾好医,气好医,脾气不好医。秀才趁热打铁又出一联:春暖带云锄芍药。少女望了望窗外,缓缓吟出下联:秋高和露种芙蓉。后来的故事就不用说了,俩人自然终成眷属。
我和这故事中的女子一样,在药铺中长大。从小便识得许多闲花野草,会熬各种各样的蜜膏,会摊厚薄均匀的狗皮膏药,还会在风和日丽的日子去锄芍药种芙蓉。却唯独没有遇过那样情深的秀才。
十八岁那年,我曾疯狂地迷恋上一位长头发诗人。诗人那年恰巧下扬州,给我带回了芍药根,还夹杂着几株牡丹。洛阳牡丹甲天下,扬州芍药贵于时。我如获至宝,欣喜至极。遂在一个月盈之夜,除掉花圃里所有的花花草草,开始全心全意地种植这些和爱有关的词语和诗句。
初春,红红的小芽芽胖嘟嘟地钻了出来,这一朵,那一朵,像在上演一场红芽秀。那些日子,所有的心思都落在了这些芽芽上,怎么看怎么欢喜,瞅着瞅着院子里就开始花团锦簇了。红色的牡丹花非常傲慢,不轻易搭理人。芍药花朵温柔,白的清新,红的热情。一切都如愿以偿。我着魔似的每天拿着一卷软尺去测量和计算花朵的尺寸、周长、面积,然后欣喜地向诗人汇报。
殊不知,当我还在挖空心思地计算着爱情的质地和重量时,诗人已经移情别恋,迷上一朵紫茉莉。阳光飘走了。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场花事,无论有着怎么样的盛大、璀璨和美丽,一场风雨过后也会凋谢枯萎。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当我流着眼泪要把这些牡丹和芍药连根清除时,被父亲拦住了。他说这些凋谢的花朵其实还在生长,不过是在向下向内向着更深处的世界攀缘。它们的力气都用在了根上。这些根茎是“女科之花”。它们才是真正的有情有义,是古老而神秘的草木为医,是人世间最深邃柔美的情意。我似懂非懂地听从了父亲的劝告。
秋分那天,父亲让我陪着他挖芍药。刚下过雨,黑黑的泥土松软,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挖到了根部。却不敢使劲,因为芍药的根太多太长,盘根错节,此起彼伏,一不小心就会伤筋动骨。索性放下工具,用手扒开泥土。也就是一瞬间,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大地深处泥土的气息,却又夹杂着植物和花朵的甜美,清凉芬芳,辽阔而神秘。芍药的根有两种,白色的为白芍,是经过嫁接栽培后的芍药,白皙浑圆,清滑温润,非常漂亮。红色的为赤芍,是野生芍药的根,为赤红色,纤细清瘦,但筋骨硬挺。有一株赤芍的根,已经穿过了院墙,伸到了邻居的地盘,开始对另一个庄园的探索。我想了想,决定不把它扯出来,算是对过去的一种告别。
女子是花,花也是女子。女人都是水做的骨肉,只有月事通畅,血脉充盈,才能如花朵一样滋润妩媚。当了医生后我才明白,赤芍和白芍果真是“女科之花”。女子要生儿育女,最易出现血虚、血瘀和月事不调等病症。赤芍清热凉血,白芍养血柔肝,缺一不可。
和先生刚认识的时候,他没有送我芍药花,却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瓶芍药酱,让我大吃一惊。芍药酱我还真没见过,只在枚乘的《七发》里听说过,“熊蹯之臑,芍药之酱”,意思是把熊掌炖得烂烂的,然后配上几勺芍药酱,便是天下最难得的美味。
芍药酱做法:三月三,采取鲜芍药花瓣,细杵捣烂,和以梅子糖霜渍之,为芍药酱。夏秋间,沸水冲饮,色香味均绝。又有晒干为芍药糖霜者,用以蘸角粽,风味亦佳,堪可存至隔岁。
寒门陋室,用芍药酱蘸鱼,蘸清水粽也能吃出满汉全席的味道。
直到现在还被熟悉的朋友嘲笑,没有鲜花,也没有巧克力和钻戒,不过三两勺芍药酱就把你酱住了。还真是这样。或许,一束芍药或者一束兰草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拥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