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诗人林翘楚与《集材诗集》(浙江台州温岭)
晚清诗人林翘楚与《集材诗集》
林翘楚(1817-1857),字集材,世居温岭太平之沧水,后迁石牌桥。他生于清嘉庆二十二年(1817),卒于咸丰七年(1857),虚岁41岁就去世。其祖林协祥以经营木材生意起家,父林九成是读书人。
集材自幼聪敏,三岁即识字,八岁酒传学,十七岁参加童子试,未如愿,次年捐国子监学生,但未赴京,父亲病故。此时祖父仍在经商,弟弟秋金年幼在读,他就放弃举业,代祖父经营,积蓄颇饶。
集材虽然中途辍学成为商人,但仍博览古今古文诗词,留意乡贤言行,勤于著述,著有《方城物产志略》二卷,《国朝乡贤言行录》二卷。他又在送弟参加乡试顺便游览天台、四明、大禹陵、西子湖、以及苏州、南京等地名胜,写了《浪游小志》四卷。
集材上孝长辈,下爱兄弟,推及关怀其他亲友。据本书所录孙衣言《台州林君集材传》,他曾多次资助亲友中贫困者,尤其是他在临终前仍不忘交代儿子要救济的亲戚,其乐善仁慈之心确令人感动。
集材难能可贵在身为商贾而不废吟咏。他是位商人,目之所接,心之所计,都是商务上的事,写诗似乎与他的经商毫不相干,然而集材竟然留下了一百几十首诗的集子。他的诗里居然无片言涉及声利,可见他的性情不在谋生而在诗里。但他又并不想以诗成名,而写诗只是吐露其真实的心声,倾诉人性的美善而已。
集材所处的时代主要是清道光咸丰年间,社会已进入半封建半殖民地属性阶段。集材的诗歌创作文本形态仍是传统的五七言律诗绝句为主,也有少量歌行。但作为抒情载体,抒情内容上或明或浅的打上了社会变化的烙印。他并不是专业诗人,也不是政府官员,但在诗歌里表面虽然呈现冲和淡泊,内在情思则侧较浓重地流露出作为在野民间文人对前路难测和悲慨莫名的心灵悸动,看不到可以快慰的前景。如《从军行》唱出“大树鸣悲风”,“悲哉伤我衷”,两处点出悲字。《秋日温岭道中》写“悲风吹我襟”,“弦急悲声切,悠悠伤我心”,同样两处点出悲字,表达莫名的伤心。集材经商“不数年而所积益饶”,物质生活肯定并不会困苦伤悲,那为何内心会如此伤心呢?《自咏兼和林嶰谷二首》最含蓄也是最深刻的透露出这种内心块磊形成的原因,来自于诗人对当时和前景的心惊与肠断。虽然诗人说他“无酒可浇胸垒块”,而且“惆怅此情人莫识”,但从“百年孤梦愧边韶”,“心惊风雨寒灯晓,肠断关山野馆遥”等诗句里,读者仍能体会出诗人的忧国之情。诗人还通过怀古、咏史、登临表达对政局的忧虑。如《岳武穆王》赞扬岳飞的精忠,感叹“南朝那复有完人”。《骆宾王》肯定骆宾王的忠纯,责问“当时宰相是何人?”《送衣曲》引言明确指“道光廿一年(1841),英吉利寇定海。州人士投充大援,诸妇女各置衣相送”。歌颂浙江定海妇女给前线夫婿送寒衣的爱国举动。这是一首富有历史意义的爱国赞歌。
《集材诗集》有些写景小诗,清灵可爱,清新可喜。如《曲水濑》、《卧云坪》、《题友人北里亭十首》等。都表现出诗人写古典诗歌的熟练技艺。其诗总的情调虽然较平和,但也不乏激昂明快之作,如《半渡溪》。
集材的诗歌同时代人黄濬《集材诗草序》评价为“皆出入风雅,无佻染诡悦之习。”“怀古诸作既不激随,而雅有比兴”。又陈明园《集材诗集序》里称其诗“冲和淡泊,而绝无争奇斗艳之意”,“其致自胜,清淡潆洄,其情自幽者欤!”这些评论并非虚言。
林集材作为一个民间商人,人品道德固然可嘉,但非常难得还是留下宝贵的一百多首诗。值得后人包括研究者引起注意,他的诗歌显示出清晚近时期民间文人诗歌创作中保存了一些带有时代烙印的比较优秀的作品。让后世人了解他的心声,引起我们对先人的崇敬,不仅享受他的诗歌的美,而且更热爱诗人曾经生活过的家乡。
笔者以前没接触过林集材及其诗歌,今年标点温岭文史丛书其中有《集材诗集》。据孙衣言为之写的传记推断,林集材的名字和字号与他的家庭关系密不可分,名字就蕴含着他的家庭状况和家里长辈对他的期望。他祖父林协祥是“木贾”,即木材商人,经常“往来括苍东瓯间”,就是来往于今丽水温州一带。集材之意显然自明。字翘楚,本指高出杂树丛的荆树,这里比喻为杰出的人才。这个字号对集材说很贴切。他虽英年早逝,但无论继承祖业经商,或善待长辈亲友,在当时社会“性行品望得如君者无有几人”,他的诗歌创作虽非本业,但也值得肯定,在有清晚近诗歌夜空中也应该是闪烁的一颗星星。他不愧父祖的期望矣。
《集材诗集》由林集材之孙林爵人收集其诗歌付印,爵铭之友陈明园于光绪戊戌(1898)首夏(农历四月)作序。而与《集材诗集》合印在一本书里还有林爵人叔祖林鹗秋的《江南草》和《倦吟杂录》两本诗集。从《江南草》所附的裴灿英写的《江南游草序》落款时间是宣统三年(1911)清和月(农历四月)可知,《集材诗集》、《江南草》、《倦吟杂录》三本诗集合印本也就在1911年。笔者现在所用的底本是“太平可园林氏校印”的刻本复印本,那么底本估计最早也就是1911年印,原本现藏浙江省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