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第1001只羊

大雪在傍晚七点陡然收住了自己盛满雪花的迷幻斗篷，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从容压弯松树荷尔蒙丰富的顶端，我从街道的北段向南段小碎步疾行，赶着去参加一个多我不多少我不少的宴请，心软了一下是因为一个久矣未见的朋友要参加，那时大雪如云，道路拥挤，能在这个时间聚在一个餐桌上的都像是真爱。

实际可以没有悬念的确定，一切的一切，都会重新臻于乏味厌倦，所有看起来热闹繁华的过程，还不如奔向某事之前的未知期待，彼时我能清晰听见一枚一枚无垠的雪花，彼此紧紧拥抱的呻吟，以及下一刻，它们娇媚玉洁的微小身躯，缓缓变成了寒冷陌路最表面的冰冻，被更迭的行人屡屡踩过。

无论怎样，都艳羡无梦到天明的日子，没有拉上布帘的玻璃窗，一边出奇冷寂地回望床榻辗转反侧的皮囊，一边映照着皑皑白雪，就像我渴望侯麦电影里南部夏天干燥清晰的日光、绵长的海岸线，以及机缘巧合不期而遇的友情和爱人。

基本上，侯麦记录的就是人们庸俗的日常，但他拯救不了我，绘画和电影的过度沉溺都形成不了强有力的救赎，我不知道怎么了，会在黯淡禁锢中呆多久。当阳光日复一日从南窗透彻出燥热，冬季属于窗外奔波的其他人，我想不出什么能摆脱如今套路的方法，单纯的逃离，估计走不了多远。

历数侯麦电影对欲望的把握，有点意料之外，红尘男女的相处之道，无非从爱爱走向爱爱，少之又少地逼近灵魂，这种伪命题弗洛伊德用一种画风更换一个艳丽性感的女模特证明无解，据此侯麦电影里的男主大都有点作伪自恋，女主一律矛盾不安的强悍。

后来抵达饭店的房间，场景倒是熟悉了一万次那般，牌局正酣，烟雾缭绕，我有点严肃地告诉他们大雪估计七点钟会完全止住，无人在意我讲话言之凿凿的语气，人们通常把最近的愉悦定位于咀嚼一场又一场欢宴之前的牌局，而无所谓吃吃喝喝和其它什么。

侯麦很有兴趣探寻人物内心世界丰富到寂寥的过程，大多时候很可能人物本身即是如此，不过再次添加了饶有兴趣的阅读者，《六个道德故事》并不是出自职业小说家，而是一个电影导演的编余废墨，男人和女人的一夜仅仅是为了以后回忆和她呆了一夜遐想万千，男人竟然从抚摸女人膝盖得到极大的满足，不过诸如之类的委婉，身临其境，我终究是做不到的。

突然对昔时趋之若鹜的把酒言欢失去起码的兴趣，倒未必是淡泊，无数次从众人袅袅升腾的觥筹交错中俯瞰出来，凝视着曾经的自己，滔滔不绝，酒品如人品，刹那乏味至极，回溯某次酒醉堕入绿化带，整个皮囊向着深夜黑暗的最深处飞翔，身侧是最恐惧的灰狗和喵星人。

看样道德幻象在侯麦那里左突右突，一直找不到高尚和猥琐的界限，还真没有太注意女人膝盖以下的旖旎，电影和小说辗转对照，自然各有各的惊喜，“触碰她的膝盖是最粗暴的事，是唯一不能做的事，同时也是最容易做的事。我感到这个动作既简单又不可能。就像你在悬崖边上，只要迈出一步就能纵入茫茫大海，但是，即使你想这样做，你也做不到。”

昨夜羊羊羊到了一千只左右，差不多八、九百只的时段，多少想不起在此之前焦虑的诸多事项，连白日喧嚣的城市都异常安静的有条不紊，仿佛侯麦的男主女主永远不会承载什么重大宏伟的撕心裂肺，他们也不必为了吃喝拉撒稻粱谋，有足够的时间闲的发慌胡思乱想，斟酌要不要爱爱呢？这个念头始终存在，就那么一点点空虚，带着适可而止的欲望，比真实还真实，免不了仍是男人们的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