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汉语表达

在某一个领域是专家学者的人,通常都多多少少会在专业领域外发表些看法。有些还写的极有文采。李零先生的专业在古文字,那些专业的书我有买过,但是懂的十分有限。反倒是他写的一些专业领域外的读起来更有感觉。

或许是跟研究的内容有关,李零先生的文字表达方式有很传统的节制之中的节奏感。这种超越专业领域的也都言之有物,而非所谓的“美文”,或者仅仅是空对空的所谓“人生哲思录”一类的矫揉造作。这些文字里面有针对传统经典文献的,比如《孙子兵法》《论语》《老子》《周易》,也有针对西方文献的,比如《动物农场》。也有类似于思想随笔的,比如《放虎归山》比如《何枝可依》。

写《论语》的那本引起了些争议,因为书名是《丧家狗》。后来李零先生在一个系列书籍里面写了一本《去圣乃得真孔子》。前一本《丧家狗》我翻了内容,觉得或许标题上是希望达到“平视孔子”的目的吧。但是显然矫枉过正了一些。“平视”是现代性的一个特点,可能是最重要的特点之一。

现代社会讲究的就是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众生平等,谁也不比谁高。但“平视”也不是没有问题,一旦“平视”,就很难对文本有什么尊重可言,或许在李零先生那里靠着对历史的了解对这种“平视”有个约束。到了读者那里,就难说了。这是整个标题的问题,也是我觉得整本《去圣乃得真孔子》的立论前提的价值倾向中可能造成的问题。

我最喜欢李零先生的一本书是《鸟儿歌唱》,里面对《动物农场》的阅读理解让我觉得自己在读《动物农场》的时候是暴殄天物,是牛嚼牡丹。

另外就是李零先生的写作风格,是值得学习的。写作形式本身就是写作的一部分,表达的方式本身就是表达的内容,起码是内容的一部分。如果我们回头看,韩愈等人倡导的古文运动,其意义就不仅是简单的文体层面的意义,我们甚至可以说这场古文运动为北宋道学的兴起提供了条件。

汉语在新文化运动的白话文的普及之后,经历了一个重大的变化。古书的那种节奏和韵律感,以及在写作中的留白方式,在白话文这里都很难见到了。在这个意义上文化的断层是存在的。但汉语毕竟仍然是汉语,中华文化内在的强韧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汉语本身的与字母文字完全不同的表意系统。所以,这样的断层毕竟是以有一个整体为前提的,否则也就无所谓断了。

能得汉语表达节律和神韵的表达总是很容易引起我们的共鸣,让我们觉得是一场阅读的享受。而去体会这种节律和神韵,就成了一个受文化浸染的陶冶过程。有人说写古文很难正宗,这话是对的,古文从先秦到两宋变化已经极大,哪个算是正宗都说不清楚的。但是体会那种节奏感和表达感觉,在自己的表达中尽量去寻找这种节律,触碰我们这个文化体的深层基底,找到某种能够引起共振节奏的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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