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张奕元 || 格子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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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奕元，1968年生，广东兴宁人。荣获“公安部援疆先进个人”“广东省优秀人民警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深圳市诗词学会副会长兼办公室主任。著有《忠诚高于山脊》《深蓝之蓝》《因为感动》。在《中国作家》《诗刊》《中国散文选刊》等发表作品数百篇。
格 子 衣 服
一
七十年代初，物资匮乏，不少人在贫困线生活。广大农村，大炼钢铁，上山砍树做燃料，收集每家每户的锅，铲，锄，刀，扔进炼铁高炉，因土法上马，技术不足的原因，经验不足，炼出的都是一砣砣的铁疙瘩。山砍光了，水土流失严重，田地肥料不足，亩产更低。加上放火箭，亩产从几千斤到几万斤，更到十万斤，几十万斤。产出来的粮食交公粮都不够。口粮从何而来？
农民人均纯收入很低，有的更因劳力少辛苦一年反成为超支户。为解决生计只好上山摘野果，挖野菜，找山药。只要能充饥的都拿来试试。更有的吃了有毒的东西，呕吐，打针吃药。
李有鑫出生在粤北山区一个偏僻的贫困农村，父亲从小穷怕了，希望他一生多鑫，幸福。于是起名有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有鑫遗传了他爹的性格，争强，不服输，骨子里透着一股犟劲。从记事起，李有鑫就干家务，扫地，洗碗，挑水，看牛，割草。砍柴。左手食指因割草不小心被镰刀割伤几次，用土和野草药止血而留下的几道疤痕。
有鑫的父亲因家贫，人口多，又是长子只读过几年私塾，就回家务农，挑起了生活的重任。但他知道不读书的苦和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才能跳出农村的朴素道理，于是想方设法赊了一头猪仔来养，可以作为学费的来源。
自从有了猪仔，而且父亲告诉有鑫，猪仔养大后卖的钱是他以后读书费用的来源时，李有鑫便主动包下了养猪仔的所有活。割草给猪仔睡。给猪仔冲洗，找猪食。刚才讲到农村生活艰难，人吃的都难找到，更何况猪仔的吃食？但这难不倒心里充满希望的李有鑫，除了残肴之外到处去找猪能吃的野菜。在有鑫的悉心照顾下猪仔倒也白白胖胖的。
有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李有鑫去住在村里的勘探队游玩，发现矿部从江西购买了一车西瓜，分发给员工吃，而吃剩的西瓜皮除了矿部回收自己喂猪改善伙食外，有些员工则扔得到处都是。这让他眼前一亮，这不就是最好的猪仔食料吗？于是他一放学回家后拿个木桶就往矿区跑，企望捡点西瓜皮喂猪仔。一天，放学后有鑫又去捡西瓜皮。转了一圈，捡了几块，来到三八勘探队女员工宿舍门坪斜坡捡西瓜皮捡了十来块，斜坡望上去看到有几个女员工坐在凳子上正在吃西瓜，穿得五颜六色有说有笑，有鑫站在半坡等他们吃完捡多点西瓜皮回去女员工们吃完西瓜，把西瓜皮往坡下扔，有鑫追着捡起放到桶内，满心欢喜。这时有块西瓜皮砸到了有鑫的头上，有一个穿花格子衣服的女人哈哈笑着。屈辱的泪水瞬间流了下来。有鑫从半坡冲上门坪，穿格子衣服的女人已跑进房间，反锁了门。弱小的有鑫在众女员工的奇怪眼神中离开，但格子衣服的女人在脑海中印了模，引起刻了印，挥之不去。
一次学校组织学生参加劳动，每人挑两担沙。于是大家往几公里外的大河走去。挑着从家里带来的空担到了河滩，几个同学商量着二担当一担挑，到了学校门口放下一半，分二次，算二担，只是一担挑较重，大家没有异议，于是一二三。大家装好沙子往学校走刚开始大家兴高采烈，你追我赶，有说有笑，挑了一公里多，脚步越来越慢，脚越来越重。毕竟十来岁的孩子，刚从学校到沙滩几公里，现二担当一担挑，又重。都说天气阴晴不定，转眼之间，太阳被乌云遮住，天空转阴，远处雷声隆隆作响，山雨欲来。大家走在路上，无处可躲风雨。急急忙忙往学校方向赶。说时迟 那时快，雨点已经落下，越来越大。刚好前面有个桥洞，大家不约而同往桥洞下走，雨越下越大，好在桥洞暂时能避雨，沙也不会淋湿。几个同学又在桥洞底下追打嬉戏起来
半个小时过后，雨渐渐小了，乌云慢慢散去，天空变得明亮了。这时桥洞下的河水也慢慢涨了。雨仍在继续下。
这个时候，刚下班的三八勘探队女员工们刚好下班经过桥上。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同学们，
我们学解放军抓女特务，看谁先抓到。于是大家从桥洞底下爬起来，一边喊抓特务，一边向女员工追去。三八勘探队女员工不知究竟，看到小孩子追来，拚命跑。前边跑后边追，一边有人喊抓特务。追到一段上山的陡坡，大人跑得快，小孩跑得慢，距离越来越远，李有鑫看到了穿格子衣服的女员工也在奔跑的人群中。追不上，小孩子们调头回到桥洞担起沙子往学校赶。继续完成挑沙的任务。
第二天，我们几个参加抓女特务的同学被老师叫到太阳底下交待问题，问是谁的主意，谁拿着扁担追人，原来是穿格子衣服的女员工告的状，说是有人拿扁担追打她们，要处分学生。明明是小孩子贪玩，一场游戏而已，硬要说处分小孩子。于是写检讨，叫家长，警告记过处分。又是这个穿格子衣服的女员工。
不怨天，不怨地，不怨命。我命由我不由它。只要努力就有好运气，好结果。李有鑫小学时。认真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为了养猪仔，継续捡西瓜皮。小猪仔长大后卖了变成了学费，一条又一条猪仔在李有鑫的精心照料下长大，卖钱，变学费。为了跳出山村，鱼跃龙门，考上大学。有鑫从小就立志。并且付诸行动。为了学习，睡三更起五更，有时候通宵达旦学习，天亮了去跑步，一身大汗，冲个热水澡又开始读书。六月，骄阳似火，烈日炎炎。大热天，没钱买蚊香，为了防蚊子咬，只好全身穿上衣服，穿上水鞋。衣服经常湿透，水鞋里有水。有时候为了防人打拢，冒酷暑到阁楼读书，并把梯子抽掉。渴了多喝水，饿了也是多喝水。后来李有鑫在县北片区六个公社十几个班几百人才招四个班一百多人的会考中考上镇上初中。每个星期有钱人坐车，踩自行车，他背着米，咸菜，书走十多公里来回路程上学。初中三年后考上高中，上学时家里穷，炒盐就饭，四块豆腐乳就一个星期饭，半斤榄角一星期。米不够红薯就。天气冷用稻草垫床。住养猪舍，机器旧厂房。没钱交学费就自己去借，利用暑假时间，寒假时间打工挣钱交学费，用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名言警句激励自己，用张海迪身残志坚的事例鼓劲，用陈景润的精神寄托希望。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一路艰辛，一路过关斩将，终于挤过了独木桥，挤上了高考列车，一番经风雨，一番苦后甜，考上了大学，成为百里挑一的大学生。成为父母的骄傲，成为村里的骄傲。全村人都来祝贺，亲戚送来关心，大摆筵席，大放电影庆祝一番。好不热闹，好不风光难忍欣喜之情
为了省钱，李有鑫不坐火车，飞机，而是坐长途大巴到大学报到。到校的时候，因将近六点，接待工作人员准备下班。有一名穿着格子裙子的女同学，丰满，漂亮。名叫周慧，过来帮忙填表格。领物资，帮提行李到男生宿舍楼，帮忙摆放行李，铺垫子，被子，架蚊帐。还帮手打扫卫生。一切安排妥当后才离开。李有鑫万分感激，问了才知道是同班同学，叫周慧。在有鑫的感谢声中，在同宿舍男生异样的眼光下，周慧红着脸走了女人的爱是男人疼出来的。为了感谢周慧，虽然口袋没钱，但力气有的是，有鑫鞍前马后为周慧尽力，排队打卡，打饭，买零食，出版报打下手一来二去，两人感情迅速升温，虽然未挑明关系，但心里明白比男女朋友关系更好。只是周慧喜欢穿格子衣服，有鑫几次开口想问一下，都未开口。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俩的关系。当然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俩的学习成绩，俩人都名列前茅，取得奖学金，成为学生会优秀干部。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晃眼大学四年过有了。到了毕业季，到了各奔前程的时候。为了把双方的关系确定下来，有鑫约周慧到老地方学校大樟树下见面。有鑫与周慧坐在公园石凳上。心咚咚咚响，跳得特别厉害。口干舌燥，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试着拉住周慧的手。瞬间像触电一样，传遍全身。随着呼吸的粗重，二个年轻人拥抱在一起，越来越紧，两片薄唇轻启，搅在一起，缠绵在一起。有鑫人生第一次说出“我爱你”的话，周慧也第一次说出“我爱你”的话。你爱我什么？我爱你善良，你爱我什么，我爱你敦厚。二颗年轻的心紧紧连在一起。
爱情，是多么美好的事！爱情来的时候，猝不及防，让人满心欣喜。无法抗拒。
随着感情的不断升温，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于是有鑫提出拜见未来岳父岳母。周慧答应与父母商量一下。周慧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心头肉，宝贝女儿一提出，马上同意见这位未来女婿。
一个周未，周慧带着李有鑫来到了家里。第一眼有鑫看到未来岳母穿着格子衣服，一转眼看到周慧也穿着格子衣服，母女的衣服颜色不同而已。有鑫有点迷惑。又不敢问。未来岳父富态，年近五十，见到有鑫连忙让进门，说请坐，喝茶，不要客气，未来岳母四十岁左右，较瘦，穿着格子套装，嗓门大，有一种盛势凌人的感觉。正在厨房忙碌，准备午饭。
未来岳父岳母一番寒暄后问起了有鑫的父母，家人，近况如何，还问了乡下在哪里，当听到乡下叫半岭的地方时，未来岳母讲我也在那工作过，是地质勘探队。有鑫恍惚猜到了周慧母亲就是当年那个用西瓜皮砸他的穿格子衣服女员工。但有鑫不敢肯定，也不敢再往下想，借口有事先走，离开了周慧的家。周慧和父母莫名其妙。
周慧追出来，问有鑫什么原因，在一再追问下，有鑫说出了当年被西瓜皮砸中，被投诉的事。还说到了大学一直得到周慧的帮助，得到了周慧的爱。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他不会计较她母亲的行为，也不会说出去，要求周慧也不要说。保守秘密。还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决定以德报怨，不计较，当作以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况且她的女儿周慧一直都在帮助自己。喜欢自己，爱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说，去翻旧账，去计较呢？当一颗心遇上另一颗心，当一个人真正爱上另一个人，一定将对方妥善地安放在心上，包括他的家人，时时刻刻想着念着，凡事悉心呵护。两人一起买了吃的东西返回家里开开心心与未来岳父岳母吃饭。毕业后，有鑫与周慧分在一个单位，一齐出双入对，结婚生子，孝敬双方父母。享受天伦之乐。周慧的母亲年近八十的时候，检查出患了胃癌，有鑫交治疗费，跑前跑后，伺候她，一直到安祥辞世也不知道她与女婿发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