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南门

定州南门外是菜市场、自由市场，三教九流满地走，市井生活里的种种买卖都在露天地里热闹地铺排开来，天天是集，日日为会。蔬菜布匹、点心家居、算卦看相、锅碗瓢盆，七出来八进去，道路在摊位之间扭转；买主站在路中间和卖主由讨价还价始，至谈天说地终。

这样的传统景象已经持续了很多很多年，不是一朝一世形成的。大概是体会到了这种不可违抗的传统力量的过于强大，旁边一座九十年代建立起来的正规市场，仅仅是竖立起一个水泥的大门框也就罢休了，成了一景，等于给城门前后的市场的混乱与无序、热闹和繁荣竖立起一座风格一致的水泥大旗。

南门门洞里也是市场，摊位直接摆到了正对门洞的道路中间。废品站归类的茶缸子和铅笔盒在城墙下很是显眼地各自堆放着，居然很有趣。好在这里是不怎么走车的，来来回回的除了骑车的就是三轮，坑洼不平的石头路面上，叮叮当当地摇摆着的，就是古人的节奏。

定州南门现在的城墙是明清两代不断修修补补的遗迹，最近一次作为文物被修复，用了很多旧砖也用了很多新砖，不过城墙核心的夯土还是原来的，门洞里地面上的石头也是原来的，城门的三进格局也没有变。在另外几座城门都荡然无存了以后，南门就成了唯一可以凭吊的城垣古迹了。

这个古迹如果没有周围的市场作伴一定会孤单的，数百年以来它都是和下面的熙熙攘攘的市场在一起的，一静一动，构成了定州的恒定的日常景象之一种。不管城门上“迎泰”两个字怎么威严，世俗化的生活场景里的一切都货真价实，来不得一丝一毫的含糊。

外人奔着城门古迹而来，至此看到的恰恰是定州最接地气的、最真实的生活景观；在一片貌似无序的混乱之中，游客的惊讶与诧异是可以想象的，甚至连很不以为然这样的情绪也会油然而生。然而只要汇入人流，走到众声起伏的吆喝里去，很快就会为这里的热闹与热情所鼓舞，反而在所谓古迹之外收获了意想不到的人气的熏染。

有人在，在自然的生活流之间，置身于当下的生命现场之中，所谓古迹就还有生命，还活着。而最可贵的是，定州南门基本上还是按照古代的格式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