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蛋岗【廿四】
〓 第 1404 期 〓
文|马金 编辑|王成海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堵在路上的牛车、马车、三轮、四轮、汽车排成两条长龙。胖警察由低个警察搀扶着,呲牙咧嘴、一瘸一拐的走向还没缓过神来的三蛋岗,三蛋岗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围观的人群簇拥着两个警察,串换玉米面的弟兄们也向三蛋岗靠拢过来。
胖警察把枪插进挂在裤带上的枪套里,对众人说:“他妈的,这几个煤黑子破坏树木,还袭击警察。老子今天非把你们抓进监狱。”围观的人纷纷议论,这几个黑胶骨圙、赶着破牛车、拉着黑不溜秋面口袋的人敢袭击警察?这真是牛吃了赶车的了——有天没世界了。偷铁的见胖警察收起了枪,壮了壮胆,对两个警察央求道:“警官同志,先消消气。我们是农业社的,田地里没打下粮,拿素油和山粉子去包头换了点玉米面。爬运煤车回来,滚了一身炭,不是煤黑子。赶车的鞭子丢了,路边拾了根树枝枝赶车用,我们那敢破坏树林。你说袭警,也不是故意的,你拽住他不让走,他顺手推了一把,正好在路边边,就把你推到渠渠里了。你们开枪打了我们,把我们吓坏了,算是扯平了。大概这位警官的崴脚了,咱们先去医院看脚哇?你们说行不行?行行好……”低个警察打断偷铁的话:“什么扯平了?破……”这时围观的人群唏嘘声、吵吵声此起彼伏。“哼,原来是大盖帽又欺负我们庄户人了!还要倒有理。”“这年头,老天爷要饿死我们,这些穿黄皮的要逼死我们,不叫我们活了。”……人群向警察身边挤动。
几个干部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一个穿风衣的干部向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安静,问两个警察:“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低个警察上下打量了这几个人,慢悠悠地说:“县林业局林业派出所的,这是我们林政股长兼所长。”他指了指胖警察。胖警察气呼呼地问:“你是谁?”风衣干部指了指和他一同过来的几个干部:“我们是盟抗灾救灾督导组的,我是盟政法委副书记,他们是盟粮食处、农牧渔业处的领导。对了,还有你们林业处副处长了。”副处长掰开众人走上前,看了看胖警察,摇了摇头,好像不认识,又好像是……胖警察看到副处长先是一惊,张了张嘴咽了口唾沫,没吱声。
政法委副书记对两个警察说:“全县上下都忙着救灾,刚才这里发生的事咱们回县里处理。你两个先去县医院看一下脚,别耽误了治疗。把诊断书和配药发票给我们拿来。”扭过脸对三蛋岗他们说:“你们呢,先派两个人赶车把面送回去,其他人也回县里,一个小时后,咱们在县招待所会议室解决这件事,你们双方看行不行?”三蛋岗一握猴酒劲醒了过来,忙拉上刚才拾树枝的后生要赶车回村里。低个警察吼道:“你们俩不能走,你们是当事人。”胖警察拉了拉他的衣角,副处长又摇了摇头。偷铁的指派了两个后生拉着牛、牛拉着车走了,他把那根树枝枝给了副书记,说:“领导,你看这茬子是新的,还是旧的?”副书记看了看根部,递给了副处长。副处长看罢,放在路边一辆越野车上,看热闹的人群开始向两头走动。低个警察骑上摩托车、摁着喇叭,没人让路,走不了。和副书记一块来的干部们分两头疏散了人群,疏通了道路。两个警察总算走了。副书记几个人又跟牛车、马车上的车倌们呱啦了一会儿,正准备上车,一个穿旧军棉衣的年轻人递给副书记一个铜帽儿,说:“领导,这是我刚才在路边拣到的弹壳。”说完转身开着四轮车走了。望着远去的旧军棉衣,副书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走到正在迟疑着的三蛋岗几个人跟前,说:“后生们,不要有顾虑,事情不大,说清楚就行了。你们几个上我们两辆车挤一挤,回县城吧。”偷铁的回答:“我们满身炭面子,看把领导车抬日脏了。离县城不远,我们步行也用不了多大功夫。”一个三轮车司机对坐在他车上的几个人说:“你们先下来,在这等我一会儿,我把这几个后生送到县招待所。”
领导们坐小车走了,三轮车司机把车调过头,喊三蛋岗他们五个人上了车,向县城方向走去。进了县城,偷铁的让三轮车司机把车开到工会,下了车,司机对偷铁的说:“我是东村的,甭怕那些穿黄皮的,不管咋说,他开枪是不对的。前两天,我们村老羊倌从山上背了点雨水冲起来的山柴圪塔,准备生炉子。他们说破坏天然林了,要罚老羊倌五十块钱,让老羊倌抽了两鞭子,碰了两头。他们掏出枪吓唬老羊倌,老羊倌把头伸给他们,最后他们灰溜溜走了。”
三轮车司机开车走了,三蛋岗一伙人进了工会办公室。二蛋岗下乡还没回来,大伙一时没了主意。偷铁的推开一部长办公室,跟人家说,家里人有急事找二蛋主席。部长到二蛋岗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告诉偷铁的,二蛋主席在回县城的路上,很快就到了。三蛋岗他们坐在二蛋岗办公室,一人点了支官厅烟,一会儿就把办公室熏了成蓝卜。二蛋岗风尘仆仆推开办公室门,呛的咳嗽了一叾气,看着满屋的烟雾和三蛋岗他们,愣怔住了。大伙终于盼到了救星,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没等二蛋岗缓过劲来,偷铁的一连气儿把回村路上遇到林业警察的事,一五一十消说了一遍。二蛋岗问道:“树枝真不是你们撇的?”大伙齐声回答:“不是。”二蛋岗三下五除洗了把脸。领上五个人大一步小一步赶往县招待所。
在招待所楼下,遇到了那两个警察。三蛋岗告诉二蛋岗就是那个胖警察开的枪,二蛋岗来县城才几个月,不认识这两人,也没吱声,领着他们径直向楼里会议室走去。低个警察拦住三蛋岗骂道:“你小子,好大的胆,破坏树木不说,还敢把警察打伤。”三蛋岗辩解道:“谁破坏树木了?谁打你了?你他妈穿了身黄皮就胡嚼了。”
“你还敢骂人了?”说话间低个警察揪住了三蛋岗的领口,二蛋岗返回来拉开三蛋岗,对低个警察说:“谁对谁错,盟里边的领导给处理,咱们在这里吵架没用,先进会议室。”低个警察吼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有你甚相干?”二蛋岗也来气了,“他们是我兄弟,凭什么让你欺负!你以为天下数你大了?”低个警察冷笑着又吼道:“我认的你,不就是个烂工会主席么,我们所长的后台拔根汗毛也比你粗!”胖警察探前一把拉后低个警察,骂了句:“少乱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会议室出来两个干部,一位是林业局长、一位是公安局副局长,他们和二蛋岗打了声招呼。林业局长说:“你们都不要吵了,有啥进会议室说吧。”公安副局长跟二蛋岗是球友,拉了拉二蛋岗,退到后面问道:“什么情况,你怎么也跑来了?”二蛋岗低声说:“这几个村民是我们村的,还有我弟弟。”副局长点了点头,相跟上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坐着十几个人,二蛋岗不认识盟里来的领导们,只见本县分管公安的副县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和副局长、林业局长和副局长、农委主任、粮食局长、民政局长等。
二蛋岗向领导们点了点头,领着三蛋岗他们坐在了后排。两个警察挨林业副局长坐下。副县长示意二蛋岗往前坐,二蛋岗摆了摆手,没去前面。
盟政法委副书记环视了一下会场,跟副县长点了点头,开始讲话:“按照盟委、行署的统一安排,盟抗灾救灾督导组第二次来咱们县。上次来听取了县委、政府关于抗灾救灾的安排和十项措施,督导组长、盟纪委书记作了重要指示。这次我们按纪委书记指示,到咱们县入村入户检查各项措施落实情况。今天,在路上偶然碰到的这件事,说明了受灾群众生产自救的积极性高,串换米面、投亲靠友、牲畜转场等措施行之有效。只是我们一些部门、一些干部还存在官老爷思想,视群众疾苦而不顾。按刚才会前定的,这个会先处理林业派出所与村民发生纠纷的事,一会儿县长下乡回来再听全县情况汇报。”参会头头们都表示同意副书记的意见。
县政法委书记接起来说:“林业派出所的同志先说一下情况。”胖警察颠三倒四、吭哧了半天把下乡路遇用树枝赶牛车的事说完,重点强调了三蛋岗袭警一事。他委屈地说:“我的果关节严重扭伤,需卧床治疗。”还把写着“踝关节扭伤、建议休息治疗”的诊断证明书递给了县政法委书记。正在记录的年轻人抬头问道:“果关节在哪?”低个警察不屑地答道:“连这也不知道,就是脚腕子么。”众人大笑,低个警察也得意地笑了。
接着,偷铁的介绍了拾树枝、推警察、开枪打人的过程。把枪声吓人的情景说的挺玄乎,他哭丧着脸说:“我吓的尿裤子了。”【未完待续】
我和二蛋岗【六】
我和二蛋岗【五】
我和二蛋岗【四】
我和二蛋岗【三】
我和二蛋岗【二】
我和二蛋岗【一】
我和二蛋岗【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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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二蛋岗【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