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天   命

“五十知天命”这句话是孔夫子说自己的,是从“吾十有五而志于学”说起的,并不是每个人能在五十岁上知天命。不过人界五十岁时,总会有不同于此前年龄上的境界和想法,似乎都涉及天命。这和身体的变化关系不大,如今的生活条件,大部分人到五十岁上与三十多岁相比,身体感觉并没有明显的衰弱。甚至因为生活的优裕,身体还会强于在透支打拼的三十多岁。

界五十岁上所感天命,很多是缘于身体之外。

这个年纪,以前依赖你的孩子渐渐独立,有了他(她)自己爱着的人并投入身心,也许他(她)还需要你的经济支持,精神上却是不再依赖你,有的甚至觉得你是累赘。因为你一直为孩子的依赖倾注了全部身心,孩子猛一离开,且渐行渐远,你首先感觉得到的是失重,继而迷茫,很快就明白这是天命而心里豁朗开了。

在这个年纪,上一辈已渐渐离去,即便尚在人世的,也已垂垂老矣。你想尽一份孝心,陪伴、美食、出游……,用了能想到的最孝顺的法子,老人仍在岁月的加快侵蚀中孤独着。他们有他们的世界。不多年以前,老人还会为你的兴奋而兴奋,也不知从哪一天,你明显感觉到你无法理解他们的内心。而在五十岁上,你可能会明白其实以前你也从没有抵达过他们的内心,只是那时你总是一厢情愿的认为你理解他们。这时的明白即是知天命。

在这个年纪,对于一个一直入世作为的人来说,也许你的职务仍然高高在上,管理着一群人,甚至掌控着一个财富帝国,不过你总能感觉一种莫名的荒凉:主战场就在你俯瞰之下的不远处,厮杀声隐隐可闻,你却总是听不真切。这个世界已在小辈们的喧哗里热闹着,你放不放心,都在正常地运转着。多年以前,你学过新陈代谢的生物知识,背过“江山代有才人出”的诗句,此时,你的理解才深刻些。

在这个年纪,不管你多么成功地忙于事业,总得腾出时间回到老远的老家去赶一些场子,没法拒绝。那是你必须要到场的下一辈的婚礼,还有上一辈的葬礼。也许在挤时间的安排上感到了烦躁,到场时你却很真心地觉得无论多忙都应该来。从小一起厮混过的表亲、堂亲和各种亲戚已多年不见,有些已经变得记忆模糊,只有这样婚丧嫁娶的事才有可能聚在一起。聚后又散,再聚也是同样的事。这些事在五十岁之前已经多起来了,在四十岁以前你不一定会从老远的地方花很多的精力和钱财赶回,不过在五十岁时,你会像条件反射一样,反应很快。

贾平凹在他五十岁的时候写过一篇短文《五十大话》,说到:“到了五十,人便是大人,寿便是大寿,可以当众说些大话了”,乐于“春到了看花开,秋来了就扫叶”的平常。喜欢那句老话:“平生一片心,不因人热;文章千古事,聊以自娱”。

有人说年轻时写文章是给别人看的,在写的时候心里就设定了一个看的人,发微信圈就更不用说了,发的是美食美景和幸福场景,分不清有意无意的点赞,收获是越来越浓的寂寞。我们就曾这样锲而不舍的将自己的孤独求救于外界。五十岁以后写文章该是给自己看的,就是“聊以自娱”。写书的高人说,写文章的最高境界是“空谷无人”,不在乎什么“文以载道”。

五十岁上看懂的天命,已经不再奢望去抵达别人的内心,是对自己的明白,“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清晰自己的过往,明白自己的去处,“乐夫天命复奚疑!”。陶渊明41岁就知天命,不再“心为形役”,他是智者先觉。

知天命是知自然天道的意志,也包括自然天道安排的寿命。如果五十岁以前对死亡保有恐惧,对长生抱有幻想,在五十岁上已看见了一些生老病死,应该会平淡直面死亡,明白了自己的来处和去处。不再痴迷于高价的养生保健,更接近道法自然。

五十知天命,是看明白了很多的事,不一定看淡,也更不是看空。该爱的你继续爱,该努力的继续努力,知天命按自己的内心方向即是。要不就是浑浑噩噩等死,恰是不知天命。即便是事业,虽然年轻的梯队已是主流,你顺着你内心的呼唤挤进去也一样精彩。在孔夫子推崇的西周盛世的主要人物姜子牙,70岁之前还无所事事,72岁时垂钓渭水之滨磻溪,此后才安定的周室,治理齐国。如果说姜子牙业绩里真实历史成分少,不可足信,新近去世的褚时健71岁获刑, 74岁创业,放下一个烟草帝国,构建一个褚橙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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