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高山作品
岳母，来世我还做你的儿
高山（河南）
秋风阴吼，黄花凋零。乌鸦携来黑夜，成吨的悲和痛向我涌来，悲千斤，痛万两不足以等量内心伤逝，人世间长辈分我唯一的亲人岳母大人---我敬爱的妈妈在这萧索的晚秋，仿若一粒悬空浮尘回旋着，更像一枚不舍离开树枝的落叶飘落在重阳节前夕被黑暗淹没，八十有八被生命定格。
岳母的家在县城陶家巷，距我的居住地仅二百余米。接内弟妻电话是二十点五十分，电话那头惶恐中夹杂的哭音听起来是不妙的。我和妻立即三步并两步，三分钟速度就赶到岳母之家。病榻上的岳母气息喘喘，脸色迥异于平常之色，头有微汗渗出。我一看就知情况不是太好，欠身俯耳连喊着：妈，妈，一点反应都没有，妻也俯身喊着妈，妈；岳母双目紧闭，不均匀喘息着，一丝丝显得凌乱的花白发丝抢眼似的透着沧桑。不一会，在东城居住的二姨姐和爱人也赶到。岳母卧病抱床已一年宽余，春节以后日渐逐重。反复二次病危，又化险为夷。这次，看来老人家是不易挺过来的。我们不停呼唤着岳母，而岳母反应越来越小，约莫二十分钟，也许是灵与肉之间感应，岳母突然睁大眼睛木然地望着，好像要把生命留在最后的时光和心底仅存的美好一起带走，仅仅是十秒瞬间功夫，岳母合起她依依不舍留恋的余辉，撒手人寰，驾鹤西去。她肯定是看见了天堂的样子。
大哭。我们放声大哭。之后，我们强忍悲痛，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和礼仪程序，有条不紊开始为母亲的远行打点行囊。
待一切安排就绪，我们依风俗为远行母亲“饯行”，即烧开路纸。妻在娘家为母亲守灵，我回家已是凌晨一点多。碾转反侧，一夜无眠。昔日我们同岳母相聚欢的场面像放映电影一样历历在目连续重播着。
明天就是重阳节，岳母在此时节辞世，莫不是命中有约。我猜想彩云金殿，岳父一定会又惊又喜，忘记天堂来不及修正的规矩，抱头相拥，喜极而泣。岳父离我们远去已二十一年，岳母孤独而不寂寞的生活着。她抚摸着我们，绕膝而欢，我们相拥着她，制造快乐。
她素描起来也极为简单。勤劳善良，厚实简朴，与世无争，居邻和睦，感情真挚细腻。一生养育三女一儿，身体小恙无大碍，八十二岁前独立生活，吃饭洗衣生活起居基本无须他人照料。当然，我们也三天两头去看老娘，不是撒手不管，是老娘内心坚强，轻易不喜欢打搅别人，虽然我们不是别人。我们只能在平素，在年节和老人的生日加倍“去讨好”，让老人家开心。
我的爱人是她姐妹中小幺，俗称“垫窝”。从传统习惯上理解，老人家可能是偏爱我们一点。说来也巧，我和岳母属相相同，同属兔；妻也属兔，女儿高樱也是属小白兔子。冥冥之中显出有缘，她慷慨把小女儿赠给我，当是我终生收获的最大礼物。她是1927年10月21日跑进民国玉兔，我是1963年12月20日窜入人间小机灵兔。她比我整整大三轮，三十六好吉祥数字，从我相识妻1985年起，我们共同感知这温暖如春的三十年。说有点神秘并不神秘，生命历程总是出其不意的相似或曰近似。我和岳母都是从小就被别人家领养，而我的内弟也是领养别人家的。这可能是上帝的旨意，抑或安排。
每次和爱人带着孩子去岳母家请安或年节探亲是我最大的开心事。我们快乐，她开心。孩子小的时候，她会把我们平素给她的零花钱攒起来，过年或过节的时候慷慨解囊又拿出来发给孩子们，这轮回的钱比黄金闪亮。这时她的脸上会绽开花，合不拢的嘴被甜蜜润泽。给她拿的一些好吃，她也会乐不可支趁机翻箱倒柜倒出一大堆。孩子们逐渐长大，她还是挂念着。每当我和爱人去，她总会念叨，牵肠挂肚问个不停。她是那种所有亲人人人都操心的慈母，她操碎了我们一群人的心。
细细说来，应该说岳母一生最为快乐的时光应是2011年底至2012年三月间。那时岳母已八十有四，身体老化，已经不能单独操持自理生活，但没有大疾，虽是小脚，但迈着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三寸金莲，脚踏实地很安稳走向我们。她的几个子女开始轮流照料，每家一季，先是从我家开始。为了让老人家享受到天伦之乐趣味与美妙，我变着法儿调节饮食结构，尽可能让她吃些富含营养又适宜老年人饭菜。她先前吃饭是以素食主义为主，除了羊肉，其它肉一概不动。鱼虽说可以进食，但又讨厌和畏惧那满身埋伏的“刺刀”。我有的是责任和技巧。我本身就是吃嘴，是吃家都有做菜的两把刷子。记得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我有意刻意做了一桌菜肴，其中有一道菜是红烧猪肘，是经过高压锅压制的那种，色泽红润微甜中透着浓香，皮脂富含胶原蛋白，油脂经过高温脱脂，吃起来滑润谓之肥而不腻，极长胃口，我们这里大多人都喜欢这一口。我按照老人家平时喜欢的菜，适量地夹放在碗里。岳母吃得开心，我看时机已到，就加了一筷子猪肘肉放在她的碗里，她先是犹豫，后又问我是啥肉？我灵机一动，便“欺骗”她说，是延年益寿好肉，吃不着人，并不失时机告诉她说，老年人多吃可明目耳灵。她一听便大口吃起来，并一个劲地说：好吃，好吃，香。我看的明明白白，她绝对没有一点因为我的话语而给我面子，难为自己“胡吃”。之以后，她改变了其几乎一生不变的饮食习惯，隔三差五还会惦记着这一口美味。后来，我又买来肉刺极少的桂鱼，她也吃的津津有味。过年给她买了一身新衣，助听器，老人家喜气洋洋，听得见我们欢歌笑语。大年初二吃饭还喝了一小杯红酒，气色饱满。
我清楚地记得，大年初一阳光明媚，给节日的人们十足的面子。人人脸上荡漾着喜庆，岳母也不例外，被爱人搀扶着下了楼，在县城最中心地带十字街转悠了一会，我跟踪用佳能相机录像功能录了像。那一年，那一天，84岁岳母仿佛一下子返老还童年轻了十岁不止。初三，二姨姐来看老娘，也带来了好吃和欢乐。我又不失时机为她们娘三拍了照，留了影。老人家神采奕奕，高兴劲有增无减。
老人家太善良，心太细。转眼进入三月底，岳母算着我照看的日子已尽，轮流该二姨姐家，二姨姐人口多，做着一年到头都不能清闲的生意，但她坚持要去，是为了有约承诺，想想这一点，真是心酸。娘啊娘，我和妻没有拦住她的执拗，拦不住的是她心中永远不会倾斜的公平。
最是难忘的是母亲的无私生发的温暖抵达。2012年也是晚秋时节，我突发脑梗塞，住进县医院。那是岳母已轮流住完三个女儿家的照料，回到自家。她得知我生病，不顾年事已高危险，不顾家人劝阻，坐着轮椅突然出现在我的病房。我吃惊，感动。她抚摸着我哭，并喃喃自语着她的福掉了。我哭，妻也哭。我虽然患病，但我的头脑不糊涂，一直清晰至现在。岳母在七八月时，因腿疼已不能行走，我给她买了轮椅，夏天推着去卢园广场几次。
2013年的元旦我是在西安就医而过的。经过康复，我逐渐恢复了健康。而岳母越来越老，一天不如一天，只能在天好的时候，被家人抬着坐在自家门前渡着离箭似的光阴，她的眼已基本失明，她看不见心里烦，曾嚷着要做眼手术，这一点我看到了母亲坚强，令我敬佩。后我们姊妹们把老人家发落到医院，而医生考虑到风险建议不做。日子慢慢地移动着，岳母终于在2014年后半年卧病不起，生活完全靠别人帮助，基本上是吃喝拉撒睡全在床上度过。但她的思维没有完全丧失，我的儿子高原谈的女朋友，她不忘给和前期她的四个外孙媳妇们一样的见面礼。这母爱是何等伟大而少有。照料岳母主要是内弟媳妇，在此也感谢她的默默奉献。我们几个姊妹们也时不时探望。每次去探望，我总是心酸，因久卧在床，身子许多地方溃疡，曾经有点发福的身躯在快速消瘦着，极不忍目睹。母亲的坚强可以说是我想象不到的，比小说电影电视里的真实生动的多。我猜想，她抑或是等待或有什么没有了却的心愿？会是什么呢？我们不得而知。但除了她的永远牵挂不完的牵挂，我猜测，应还是对我们大家牵挂。
想起岳母，我的世界最最伟大的母亲，你是我生命所有的宝藏最闪光的金子，失去你我的世界刹那一片黑暗。长歌当哭，我愿在你面前一跪不起，千年不换姿势。
我恨自己无回天之力拯救母亲。我恨自己不能扭转乾坤，让时光倒流。我喟叹人类之渺小，科技医术不够发达，不能遏止或阻挡死神到来的脚步。
岳母，如果你在天有灵，听得见我泣血的声声呼唤，请允许，来世我还做你的儿子。
2015年10月23日
【作者简介】高山，原名高留锁，身居中原以西卢氏，已逾不惑。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世界汉诗协会河南分会理事会副秘书长。《春萌》诗刊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