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崎通散文——《同一律与诗思》(四)

最后一喻,描述“闪耀在无法企及之处”的“唯一的东西”。“当铺中的白银”这个意象十分具有个人经验的影响,如果这个意象没有特殊的文化意义——象征性的话,就显得很平常,就是用形象表现“无法企及”这个抽象含义。

诗中“天鹅绒般发黑的水沟”、“黄色的花朵”、“黑色琴匣中的小提琴”、“当铺中的白银”这四个主要意象,第一个意象作为含负面意义的形象用来做铺垫,第二个与第三个意象由其而突出正面含义,在此基础上出现第四个具有正面含义的意象。

在其他连接和衍生文字的组合下,四个意象形成内在的结构关系,用以表达“处于淒凉之际的期冀与向往”这样一个主旨。

以下这首诗可以从反面作些观察:

失去了视力的小昆虫,在刺上赶路,

如果悲伤再明亮一些,就能抵达玫瑰。

此刻,暮晚正在收集急骤的雨点和淡定的木鱼

蓝蝶圆寂之后,

才有资格回到鸢尾花的魂魄里。

灵与肉在进行最后的测试,再等一等。

百感交集的时刻即将降临。

我不在光明中,我在人世下面的冷尘里。

秒针弯曲着嫩绿的我,

正抠去头顶最后一层薄霜和黑暗。

这首诗的大概旨意是对尘世恶劣环境的逃避与挣扎,但又不完全是。

第一节中小昆虫在艰难赶路(“在刺上赶路”),有不够“明亮“的悲伤。诗说“如果悲伤再明亮一些,就能抵达玫瑰”。这里有两个问题:玫瑰与刺被拆开,到达玫瑰之前在刺上赶路的意象是奇特的,但奇特得太超越常规认识,不易理解。不够“明亮”的悲伤是导致不能抵达玫瑰的原因,“明亮”一词按照语境应是“淡化“的意思。

紧接的一句所写的暮晚的“急骤的雨点”可以理解为小昆虫赶路的急切心理,但下面的“淡定的木鱼声声”又表现了急切之外的另一种心理——淡定,而且是禅定(木鱼作为法器常用于佛教的宗教音乐,用于仪式念经等场合)。

所谓“禅定“的基本意思是:外不着相,不执着一切境界相是为“禅”;“定”是内不动心。禅定必须先由“入静”开始, 而到“至静”,才能达到“寂静”,此时已经是忘我的境界,从“身空”、“心空”而进入到虚空法界。而在诗境中,小昆虫在赶路,有悲伤,用“木鱼声声”,显然是不合诗境的。

更费解的还在于第二节。“蓝蝶”象征曾经深厚的友谊, “鸢尾花”是光明和自由的象征(法国),也可象征“力量”与“雄辩”(以色列)。缤纷多彩的鸢尾还可以象征各中不同的含意:白色鸢尾花代表纯真明媚,黄色鸢尾花表示友谊永固、热情开朗。蓝色鸢尾花是赞赏对方高贵典雅或暗中仰慕,寓意爱意与吉祥。

“圆寂”音译作“般涅磐”或“涅磐”。意思是诸德圆满、诸恶寂灭,为佛教修行理想的最终目的。所谓“圆寂”,其意是:具足一切功德为圆,远离一切烦恼为寂,德无不圆,患无不寂。涅磐的意思,并不是指去世,而是指功德修满后,灵魂离开躯体重获新生的意思。“圆寂”也就是指得“圆明寂照之真心”,永远不再被烦恼生死所困扰,获到一种纯善纯美的庄严解脱。

诗句中说“蓝蝶圆寂之后,才有资格回到鸢尾花的魂魄里”,这里用“蓝蝶圆寂”,其意就难以理解。如果用“蓝蝶”而不用其象征意义,就可用其他意象代替,何必用这个意象导致歧解呢?如果按“圆寂”的本义来理解,诗意就是“蓝蝶”获得新生,但这又不符合“圆寂”的全部本义。如此歧解又会产生。这一切问题既有搭配上的不足,也有选词的严谨性不足的因素。其导致的结果就是诗意织体的紊乱错杂。

这一切问题就是意象选择严谨性不足导致违反同一律,这会导致诗意织体的紊乱错杂,使诗的主旨含混难解。

记得黑格尔论及“诗的艺术作品的一般性格”时说:“诗的艺术作品必须表现成为一个完满自足的有机的整体。这个要求只能用以下的方式来满足:贯串一切的内容本身就应是一个统一体,不管这内容是一种动作和事件的明确目的,还是一种情感和情欲。一切部分都要依存于内容的这种统一体,才显得出具体的自由的融贯一致(《美学》第三卷)”。现在看,老黑格尔的见解依然有指导意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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