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华： 二肥子（小说）

【总第1510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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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肥子（小说）

文/刘继华

（一）

二肥子突然来了。

二肥子是我二姨家的二闺女的小名，据说她出生非常胖，而且她排行老二，因此她妈给取名叫二肥子。

她大名叫张秀禾，十四五岁，圆脸盘，红红的，大大的眼睛会说话，逢人一说一笑，挺有礼貌。她穿一件兰花上衣，穿一条土布的印花裤子。看起来就像农村傻大妞。

我们这些孩子只知道玩，一说玩什么都忘了。可二肥子却不是这样。整天在她老姨（我妈）身边转，老姨上东她上东，老姨上西她上西，会看人脸色，所以我妈特别喜欢她。

逢人就说，这是我二姐家的孩子可懂事了，从小就吃苦耐劳，善于待人接物。

说到这里我妈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因为家庭困难不让她读书了，可惜了，可惜了！”说着我妈摇了摇头。

我心想:二肥子就像你的儿女一样，你凭啥对她那么好？，哼！

我显出不愿意的样子，转身出去了。

妹妹可高兴了，来了同伴可有玩的朋友了，就整天陪着二肥子，二肥子说屋里闷，妹妹就跟人家上外头，二肥子说外头晒妹妹就领人家到屋里，简直成了人家的跟屁虫。

听说我家来了一位远方的客人，我们那趟房最东头的邻居张婶来了，一进屋就抄着河北乐亭口音高声大气地说:“大嫂，家来人了？”

说着，脱鞋上炕，把腿盘好，我妈给她卷上一颗烟，点上火，吸着。

张婶吸上一口烟看着我妈，我妈也像张婶那样盘腿腿坐好，自己也卷好烟吸着，才不紧不慢地说:“来人了。”

张婶接着说:“听说是老家来的人？”

我妈说:“这孩子是……”

如此三番重复着。张婶刚走，接着，李大娘又来了，李大娘是小脚，我家炕沿高，她只能坐半个屁股。说话的内容大致和张婶的差不多，唠得挺热乎。

我们孩子只知道玩，大人说什么都不在我们考虑范畴之内。

这时二肥子总是静静地围在大人身边，一问一答，时而抿嘴笑一笑，时而回答几句大人的问话。我纳闷，她怎么这么成熟？她怎么不和我们在一起玩呢？她小小的年纪想着什么呢？

一系列为什么在我脑海里转悠着……

（二）

二肥子有时也跟我们玩，尤其爱跟我妹妹玩。她们女孩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

我在旁边有意无意地听着。

妹妹问：“你为什么不读书呀？”

二肥子说：“因为我是女孩子。”

妹妹问：“女孩子就不能读书吗？”

二肥子说：“俺们乡下就是这么说的！”

妹妹问：“你到我家来是……”显然，这话有透透根底的意思。

二肥子说：“我就是跟我老姨说说这事。”

妹妹问：“你老姨怎么说？”妹妹就像一个大法官。

二肥子说：“我老姨支持我，要给我妈写信！”

说到这里，二肥子眼睛里露出一丝光亮，望着家乡的方向，似乎找到了灯塔一样。

我心里也为二肥子鸣不平：难道女孩子就不能读书吗？难道女孩子就该当文盲吗？难道世上就没有说理的地方吗？难道……

听完她们的对话，我特别同情二肥子，我也上前主动和二肥子说话，说出自己的见解。

我说：“二肥子，如果二姨不让你读书，你就到我家来读书！如果到我家读书我家供不起，我就不念了！让你念，你可千万要好好读书呀！”

我还嘱咐人家呢，我说的话都是真心话，没有半点假话。

二肥子听了我的不着边际的话低声说：“你不念书怎么行呀？书是要念的，太阳肯定会升起来的！咱们和老姨一起加油！”说到这里，二肥子又更正地说：“咱们和我老姨你妈妈一起加油！”我明白：二肥子话里话外也有嗔怪我的意思，因为我说了不读书的字样。

我和妹妹都为二肥子高兴，因为她可以读书了！就在不久的某一天。

二肥子，你会幸运起来的！我们祝福你！

（三）

妈妈求别人写了一封信，大意是说二肥子必须得读书，而且二肥子肯定能读好书，肯定有出息。不要因为她是女孩子就把她的读书权利剥夺了。并且妈妈还给二姨寄了一百块钱，以表对二肥子上学的支持。

不久，二姨回信了，信里说：“我们一定让孩子读书，不能因为生活困难耽误了孩子。信的结尾特意说了收到一百块钱的事。特意谢谢老妹（我妈）”

二肥子听了这些话，高兴的情绪溢于言表。悄悄地流下了悲喜的眼泪。我为二肥子高兴也难过。妹妹在二肥子身边劝着她，帮她擦拭着不断流出的泪水。

我和妹妹也为二肥子终于能读书了兴奋不已。

（四）

不久，二肥子要回家了，我和妹妹都恋恋不舍，小朋友走了心里好像丢了点什么。

我们全家人送二肥子上火车站，二肥子今天特别精神，我妈给她做了一件海军衫。

一路上我和妹妹不知和二肥子说点什么，，寂静无声，默默地走着。

二肥子起初高高兴兴，好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

到了车站，我妈妈为二肥子买了火车票，此时，二肥子才突然感到要离开了，忽然上前抱着我妈大哭起来，哭声里饱含着多少委屈，多少辛酸。哭了好久，好久……

待哭声结束，二肥子从兜里掏出两个小本本送给我和妹妹，说:“现在不许看，让我们回家再看。”

我和妹妹坚决信守诺言，还特意和二肥子拉了拉小指。

火车来了，二肥子随着人流通过检票口。

妈妈在检票口外向二肥子招手示意。

二肥子不停地喊着:“再见，老姨！谢谢，老姨！再见，弟弟妹妹！”

我听出那声音是带着哭腔的。我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难舍难分的眼泪。

呜……列车启动了。

妈妈望着慢慢启动的列车，望着在车上向妈妈招手的二肥子，泪水夺眶而出。妈妈用手绢不停地擦着……

回到家我和妹妹赶紧打开小本本，二肥子在扉页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光明，是大家争取来的！弟弟妹妹，希望你们不断进取！

你们的姐姐:张秀禾1965年8月2日秋

作者简介

刘继华，高中高级教师，主要作品，有两首歌曲入选小学教材，如《雪花带来冬天的梦》《走出阳台》，有些音乐作品散发于《儿童音乐》《广播歌选》《民族音乐》《军营文化天地》等，歌曲《小蝌蚪》获省文化厅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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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明桦

微  信  号：zhaominghua0526

本期编辑：学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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