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亡友
餐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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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豆摄于日本)
如果再来一次你要怎么过?
绝不这样过。
博然躺在床上,双手紧攥着,胸腔憋着一股气,眼睛因为用力过度有些充血,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全身紧绷着,就像是蓄势待发的弦,但没坚持多久,身子就像是吹到极致的气球忽然被泄了气,缓缓的垂下,没有了生机,他就那么躺着,但是周围的人却不敢去探他的鼻息。
终于有人大胆向前迈了一步,探向了博然鼻下,只不过,探气息的手有些颤抖,随后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哭声。
博然想着,这是谁在他的耳边哭,好吵,猛的一个睁眼,看见自己所处的环境,不正是自己的家吗?周围的人都在朝着自己的方向哭,对着自己哭?为什么要对着自己哭?
看着自己的身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就像是死了的样子,不对,自己怎么会看到自己?
哦,原来自己的身体已经死了,刚刚经历过憋到窒息的痛苦之后,自己没撑过去就一命呜呼了。
博然记得,自己当时眼睛瞪得老大,双手攥的手心都疼,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安欣坐着的方向。
自己等了那么久,终于将安欣盼来了,但就像自己乌鸦嘴说的,安欣来了,自己也快要死了。博然心里想着,眼睛还看着安欣所在的地方。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哭声,安欣双手捂着嘴,不停地抽噎着,终于,博然也让她尝到了哭到最后没有眼泪,心里难过却无法释放的感觉。博然慢慢靠近安欣所在的地方,微微弯腰,仔细看着安欣哭得伤心欲绝的脸,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同样,也将是再也见不到的人。
她还是一如初见时的模样,但是躺在床上的那具身体已经破败,全身都被癌细胞攻陷,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身体快速地衰退,疼痛伴随着恶心,让这具身体无时不刻都在煎熬着,皮肤暗黄粗糙,身体消瘦,形如枯槁。现在,真好,看着漂浮在空气中的身体,博然再也感受不到疼痛。
满屋子的人都在哭,亲人们在哭,博然一一走进他们,然后轻拍着他们的背,虽然他们都感觉不到博然的存在。
走进母亲身边,看着母亲哭的涕泪横流,博然忽然悲从心来,这一生,似乎只能到这里了。
父亲的手垂着,博然看到父亲的手在抖,看着父亲空洞的眼神,博然向前给父亲一个虚空的拥抱。
博然像是在做一场仪式,对每一个在座的人,都一一给了安抚的动作,或是拍肩,或是拥抱,整场走下来,博然又再次回到安欣面前。
这是他爱惨了的女人,但也是最后弃他而去的女人,人到了生死关头,什么情啊爱啊都要放到一边去,但是唯独对于安欣,博然放不下,这是他曾经捧在手心,放在心尖上的人。从此以后她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黑与暗了,不,也不是,她身边有别人陪她面对。
只是不知道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能不能像自己一样,教她如何处世,如何规避风险。博然想再抱抱她,虽然她感觉不到,博然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黄豆摄于日本)
看着满屋子里的人,博然躲在墙边,静静的看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博然在等,等一个人。他仔细找过这屋子的人,唯独没有见到自己的大哥。博然知道,一早,大哥就出了门,但是博然知道大哥一定会回家,他总要赶回家,送自己最后一程。
博然窝在床脚边,眼睛瞄着躺在床上的人,这哪里是自己,这哪里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博然摸着自己虚空的身体,自己的一生这就算是走完了?
自己牙牙学语,跟在大哥屁股后面跑的时光,好像就在昨天;自己发奋图强准备考大学的样子,仿佛离现在也不远;到了大学里遇见安欣,毕业之后两人一起创业,这样的日子伴随着心酸却也有甜蜜,感觉自己触手可及,这些场景就像是老电影一样,一遍一遍的在博然眼前重现。
盯着自己的脚尖,回忆着过去的一切,博然忽然很想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他明确的意识到,自己有很多未完成的心愿,不能就这么离开。
博然努力的想要再融入这具已经没有呼吸的身体里去,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三次不行就继续尝试。
经过数次的尝试无效之后,博然忽然间明白,因果报应,循环往复。是自己,放弃了自己,所以再怎么尝试也是枉然。
博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能够回到几个月前,如果自己不再酗酒抽烟,不再过度消耗自己的身体,说不定,自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一定,一定是这样的,但是要怎么才能回到过去呢?
回不去的,回不去的,老师说过的,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博然有些懊悔,懊悔自己的行为。
博然回忆着自己辜负过的女孩,不禁嗤笑,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安欣,正在打着电话给朋友们报丧,博然忽然释然了,之前自己辜负过那么多人,对于别人情感上的不在乎,导致自己最后也落得被安欣放弃的下场。
安欣,安欣,如何能让人安心呢?
罢了,所有的事情都有它既定的轨迹与方向,自己何苦在操心后面的事情,反正自己看不见了,也更加无力去改变什么。
所谓过往如云烟,也就是这样吧。
(黄豆摄于日本)
博然从小就学习出色,也是村子里少有的大学生,在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父母的骄傲从眼里都能流出来,父母是为自己骄傲的吧。虽然,后面不能为父母尽孝,但博然庆幸自己还有个大哥。
剩下的事,都需要大哥打理,父母的养老问题都要由大哥承担,博然望了望门口,大哥还没有回来。
在屋里博然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虚空的身体怎么会喘气,应该说是压抑,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太压抑了,博然想要出去,但是出去去哪儿呢?外面的太阳正毒,自己好像也出不去。
博然想,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自己一定不要这么过。虽然还是会好好学习,还是会考上大学,还是希望遇见爱情,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但是,遇到问题,遇到挫折的时候,博然想自己再也不会以损耗自己身体为代价,酗酒抽烟,整日整夜的不睡,熬垮自己的身体这种行为来宣泄自己的情绪了。
二十七年的时间,不长,可以说很短,步入社会没多久的时间,本以为自己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感悟人生,体验生活,但是就是自己过于矫情,过于较真,在有限的生命里将自己彻底透支,以至于最后医生都回天乏力。
博然心里暗暗发誓,如果重来一次,自己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身体。
(黄豆摄于日本)
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博然心有感应的抬头,大哥回来了。大哥还是早上出门时的装束,但是为什么看见他却感觉相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回来送弟弟最后一程吗?
弟弟悔悟了,虽然晚了,但是弟弟保证如果可以让生命从来一次,再也不会挥霍自己的生命了。
博然感慨之后,看见自己虚空的身体慢慢淡化,眼前众人的影子也逐渐模糊。博然用最后一丝意念想着,耗尽了生命才悟到的道理,下一生,自己要好好过。
人的一生就像是一场修行,那些走的急的人,总是比我们先悟到。生命的逝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在回顾自己一生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遗憾太多,做的太少。
博然,因肝癌去世,生前爱喝酒,平时烟不离手,生活中略有坎坷,但归根结底,是博然对自己身体的不爱惜,造成了自己英年早逝的结局。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无论遇到何种事情,都愿各位能够珍惜自己的身体,莫到回天乏力的时候才知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