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的妻子张梅溪:她活成了一道光,活出了自己最美丽的样子

作者:山佳
大师黄永玉,擅长画画、木刻、写作,被称作“一代鬼才”,这是他的艺术成就。可在我看来,最令人敬佩的,还是他从年轻到年老,陪在身边的始终是同一个女人。
这不是一个“从一而终”的年代,但爱的深沉,爱的永恒也是最令人向往的。当年是女友,后来是妻子,这个女人就是张梅溪,一个美丽的女子。我总觉得,她活成了一道光,活出了自己最美丽的样子。
01
1952年春天,黄永玉、张梅溪夫妇,带着七个月大的儿子黑蛮,从香港回到了北京。那时永玉28岁,担任中央美术学院的副教授。可以说,是学院里最年轻的老师,才华横溢。
一家三口,先是在表叔沈从文家中住了一段时间。随后,就搬至大雅宝胡同甲二号。
这个大雅宝胡同甲二号,左右街坊,可都是赫赫有名滴。如齐白石大师的弟子李苦禅、李可染,1949年开国大典的总设计师张仃,还有油画《开国大典》的作者董希文等等。
每位大师都是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这么说,院子里二、三十个大小不一的孩子,有时“山崩海啸”般呼啦而去。
但黄永玉一家的到来,还是让这般小嘎豆子们,惊奇不已。
张郎郎,是张仃的儿子,1952年,他9岁。
都说幼学如刻,他记得特清楚,张梅溪在大雅宝胡同的“首秀”;长大后,还念念不忘,写进了他的书稿《大雅宝旧事》中——
第一次见到黄妈妈真不觉得她像中国人,至少不是那个年代的中国人。她穿着一条杏黄色的布拉吉,肩膀上似乎只挂着两根带子,裙子上面横七竖八地抹了些不规则的咖啡道子。五十年代的北京就没见有人这么穿过,甚至没人见过这种花样的裙子。 她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巴,显得相当清爽,跟着旋律摇来摆去,拉一个酒红色的手风琴。北京哪儿见过这个景致?纯粹和外国电影差不离了。
沙贝他们家的王大娘后来说,这黄太太哪儿哪儿都漂亮,就是她这胳膊、腿儿也忒细了。她哪儿知道人家香港人,觉着越瘦越美。香港人那会儿也不知道,老北京的一美是“胖丫头。
要知当时,最流行的装扮是清一色的人民装,如同电视连续剧《大宅门》续集中,那些胳膊戴箍、一副革命女干部的样子。还记得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吗,上海市第一届文艺代表大会召开。张爱玲穿着旗袍,外加一件白色网眼小罩衫。旁人的另眼相待,让张才女明显不安,于是以继续学业为由,来到香港。
这里我们可以想象,梅溪的秀丽风姿,在胡同中,宛如女神般的存在。相较同院邻居大妈级别的女主人,那是相当的养眼。
毕竟,梅溪年龄几近三十,风华正茂。
那部手风琴,是鲜红色的,上有八十个低音键,可是正宗的意大利出品。一搬进院子,黄永玉就与夫人为全院的孩子们,来了一个手风琴表演唱,这又是张郎郎眼中的别致——
黄叔叔无论想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招儿,黄妈妈总是毫无保留地大力支持。这和我们院儿过去的规矩派头儿,全然不同,全不沾边。
夫唱妇随,有商有量,默契有加,永远都是梅溪与丈夫和谐相处的秘诀。
02
梅溪,不仅上得厅堂,更是下得厨房。
她祖籍广东新会,与梁任公梁启超老乡,嫁了黄永玉这个湖南蛮子。广东与湖南两地,民众都讲究食文化。而梅溪的厨艺,更是让李小可(李可染的公子)记忆犹新——
我印象深刻的还有黄叔叔家炉子上的猪肘子炖白菜,是清炖,肘子完整,白菜是整颗的,竖着用刀切成四长条……现在知道这是广东做法,但在当时实在稀奇,我常常趴在窗外,隔着玻璃,看着煤火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砂锅内白色的浓汤和软软的肘子,馋得直流口水。不知过了多久,黄妈妈会给我们每人一条炖得烂烂的白菜,那个香!
要知道,院子里的半大孩子,不下二、三十个。就算当天到黄家闻香而来的,有十个小馋猫,梅溪的白菜也得分出一半。
面对着这些馋嘴的小可爱,梅溪用她的大度与善良,满足了这些顽童们好奇的胃口。
而男主人黄永玉,也对妻子梅溪的厨艺相当认可,用他的原话说“在朋友心目中很有威信”。
实证举例——
《二流堂纪事》里说,“二流堂分子”忽然灵光一现打算开饭馆,大家提议请张梅溪主厨,黄宗江“搜集了一堆餐单,以及日本的杯盘供参考;黄胄保证可以供应烟台海鲜;黄永玉则说房屋四壁的画他全包了;戴浩说可以取得郊区某大菜圃的新鲜蔬菜供应;掌勺的更有四位夫人可以当顾问。可以说万事俱备,不缺东风。”说得如此热闹,饭店终于还是没开成,夏衍说:“唐瑜开店,一定吃光亏光,你们别受他累。”
饭馆,就在夏公的“阻挠”中,未能开成,但梅溪得到主厨的重任,可见水平之高了,佩服佩服。
03
如果了解梅溪是将门之后,大家闺秀,就想当然认为她是一副娇滴滴的样子,那绝对是大错特错。
话说上世纪五十年代,梅溪陪着黄永玉去西双版纳采风。从允景洪首府,到孟海县,再到其中的一个区孟遮。在这里,他们先是住在区委会,后来又住在老乡家,长达三个月。
丈夫忙于画画,梅溪就开始深入当地生活,与老乡们一起下田。当地有蚂蟥,插秧时,梅溪腿肚子上爬着五六条。只见她一条条扯下来,脸不变色心不跳,胆儿贼大。
而黄永玉,见到这类虫子,就是两个字“怕怕”,五个字“无法不寒心”。
就是这次西双版纳之行,黄永玉创作的木刻”阿诗玛”,闻名全国。
军功章里,应有梅溪的一半。
04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黑妮,作为黄氏夫妇的掌上明珠,曾为梅溪的文学作品《林中小屋》作序,她这样描写自己的母亲——
人生得漂亮,喜欢穿好看的衣服,对人热情仗义。她上有三位姐姐,因她之后来了弟弟,便深得宠爱,因而也妄为,竟离家出逃,跑去与全家反对的异族穷小子黄永玉结婚。大半个世纪以来,她洗衣做饭,骑着自行车招呼好几家亲友。特别是非常时期,她一直坚信爸爸是好人。没有她,爸爸也绝不会到这个份儿上。
是啊,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人只有在低谷时,才能看透人心。
在文革的暴风骤雨中,多少夫妇相互揭发,多少家庭在风暴中解体。黄永玉也被打倒,成为反动权威。一次,他被造反派鞭笞,身上满是血痕。
回到家中,又是妻子梅溪,一边流着泪,一边为他清洗伤口。
风雨飘摇的日子,即使被批斗,即使被下放,他也相信妻子。
黄永玉永远明白,妻子就是他永恒的港湾。
梅溪永远相信,自己的丈夫是个好人,哪怕大字报上写得如何不堪。
05
阴风晦雨俱往矣,迎来岁月静好,黄永玉在《白头偕老之歌》一文中,借着写老友黄苗子、郁风夫妇的酒杯,表达了对自己爱妻梅溪的一片挚情——
对老婆,要打心里谢谢,如初恋般的永远的爱慕。从年轻时看她的背影到老,她是你俩整体的一半。漂亮的眉梢边的皱纹和霜染的鬓角,是你生命中明澈的镜子。苦难到来,不管相距远近,你俩的心跳是既同步又共振……想到这里,人生多值得欢歌啊!
回望梅溪的一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从1946到2020,相依相伴74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这,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了。
年纪渐长的她,依然如年轻时,特别有吸引力,正是由于她身上那种优雅的底蕴,这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终于,她将自己活成了一道光,活出了自己最美丽的样子。

居住于尘世是无可奈何的,但我们的心,在清晨,可以随着燕子循曦光飞出;在黄昏,可以乘着晚霞回巢。我们的心,可以永远寻找温暖的春天,纵使南北奔波,也不疲厌。——林清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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